「啊,老大英明。靳碩南那小子,怎麼樣也想不到他的媳婦,竟讓咱們偷天換日,成了專給咱們通風報信的奸細。」駱直恍然大悟,頻頻地點著瘦削的鼠臉,滿臉的得意,顯得更加猥瑣。
「派弟兄去查一查新娘子的身份,咱們回山寨去計劃計劃。」羅騰久瞇著眼,看著腳邊乾涸的血跡,嘴邊劃開一道冷酷的笑意。
☆ ☆ ☆
「真姊姊、真姊姊!事情不好啦!」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神色慌張地衝進房裡。
「小伍,你在慌什麼?」韓真從一桌的衣物針線裡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真姊姊你快走,別留在這兒了。」小伍滿頭大汗,直拉著她就要往門外走。
「這些衣裳還沒縫補好,走去哪兒?瞧,你這件衣服,上回爬樹扯破的破洞才補了一半。」韓真一動也不動,只是揚了揚手中的衣裳。山寨裡女人少,因此這五年韓真與母親平日的工作,便是為男人們洗衣補衣。
「別管這些了,再縫下去,連你的未來都要縫死了。快,快跟我走啦!」小伍心焦地一把扯下衣服。
「唉呀!」韓真叫疼一聲,將被細針刺到的指尖,飛快地送入嘴中含住。
「對……對不起。真姊姊,我太粗魯了。沒事吧?」小伍愣了一下,滿臉懊悔地抓著手中闖禍的衣服。
「沒關係。」韓真笑笑地安慰他。
「沒關係就好,那快走吧!」小伍看情形不嚴重,撇下衣服,不死心地再度拖住韓真,就要往門外拉去。
「小伍,你到底要我去哪裡?」韓真站住不動,蹙眉看著今日毛躁得反常的小伍。
「你先跟我走再說。」他的額上急出一層薄汗。
「小伍!」一聲嚴厲的喝止,成功地堵住小伍張開的嘴。
「奎哥。」韓真轉頭,瞧見元子奎滿臉慍意地站在門口。
「奎哥。」小伍看到元子奎,又敬又怕的立時閉上嘴,但是又心有不甘,稚氣的臉皺成一團,急得眼淚快要迸出來。
「真兒,老大要你去前寨見他。」元子奎面無表情,只將視線擺在韓真身上。
「見我?你沒有傳錯命令?」韓真心底泛出一絲疑惑。五年來,羅騰久在寨子邊緣挪出一個空地,讓他們韓家有一處立身之地,從不打擾他們度日。今日為什麼會突然主動召喚她到前寨去?
元子奎沉默地搖搖頭,不肯再說一個字。
「奎哥,求求你。不要帶真姊姊過去。」小伍哀求地扯扯他的衣角。
「夠了!你有沒有想過,被老大知道你通風報信的後果?」元子奎臉色極難看的大喝一聲,不耐煩地甩開小伍的手,掩住自己心裡掙扎了千百回的矛盾心情。
一聽到老大的名號,小伍怔愣地瑟縮一下,咬住唇低下頭去,不敢再有動作。
韓真發覺他們兩人的臉色不定,開始感到不對勁。
「你們兩個是我在這山寨裡最信得過的好朋友,這些年多虧了你們的照顧。但是,你們兩個終究是人家的下屬,我也不願見你們為難。什麼都別說了,我馬上就去見羅老大。」她歎了一口氣,執起兩人的手,單純真誠地凝視他們。
「真兒……」元子奎啞了音,無法反應,心裡只有濃濃的歉疚。
「幫我知會我娘一聲,她大概在溪邊洗衣。」韓真沉靜一笑,隨即向門外走去。
待韓真走遠,小伍忍不住抖著肩哭起來。「真姊姊她這一走,就回不來了呀!」
元子奎眨了眨眼,被小伍心酸的話語刺得紅了眼眶。他用力地歎一口氣,拍拍傷心的小伍。「我們無能為力啊。」
他們不過是山寨裡不起眼的小嘍囉,哪有能耐左右老大的決定呢?
☆ ☆ ☆
「冒充代嫁,做靳府內應?」韓真雪白的小臉上,黑白分明的大眼裡嵌著無限驚恐,唇瓣也失去了平日的粉嫩色澤,襯著素衣,整個人更顯得慘白。
她左手不自禁地撫上右手腕的布條。這傷,是十多天前的夜裡,娘親在她身上刻劃下的記號子,一個要她起誓不忘的記號!
「咱們山寨好歹養了你們母女好些年,也該回報一下吧。」駱直看了看坐在椅上繼續喝酒的羅騰久,壯起膽子代為發言。
「為什麼是我?」韓真害怕地搖搖頭,隨即轉頭望向羅騰久。
「羅大爺,我爹去世才過百日,屍骨未寒,怎能要我出嫁披上嫁裳?」她又慌又急的說道。
「你別想得那麼美。只不過是冒牌貨,又不是真嫁,操什麼心?況且,到了靳府,沒人知道你是真的假的,反正都是少夫人,絕對少不了吃香喝辣的日子。你不好好把握,還笨得直想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往外推?」駱直嗤笑一聲。心裡有一絲的不捨和遺憾,本來打算向老大將她討來,好好疼愛一番,看情形,是沒有希望吃到了,只是白白便宜了靳碩南那臭小子。
「那麼原來的新娘呢?」韓真不死心地追問。
「死了。」羅騰久輕描淡寫地說道,彷彿說的是一隻剛被捏死的螻蟻。
「但是,即使能騙過新郎那方,歸寧那日也會被新娘的家人識破呀……」
「放心,那新娘無父無母,唯一的親人,只剩一個哥哥。可喜的是,那名親人已經讓咱們兄弟一起和他妹妹送下了黃泉,一家子團圓去了。」冷酷血腥的話,羅騰久說來彷彿在談天氣一般,毫不在乎的語氣,更沁出一股嗜血的氣氛。
韓真不停地喘息著,無助地看著羅騰久一口又一口的喝酒。
這一去,肯定是連她的清白也要一併葬送掉。當新羅山寨的內應,值不值得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下意識的,她再度撫摸著右手腕上的白色繃帶。
布條底下的傷,還疼著哪。
咬著沒有血色的下唇思考一會兒,她抬起頭下定決心說道:「好,我答應,但是,我要帶娘一起走。」韓真大膽的押注,向羅騰久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