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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緣師太微微一笑,「出家人慈悲為懷,貧尼怎會取你的首級,但你方才說過,願剃渡為尼,還算數。」
張錯肯定的點點頭。
「好。」
萬緣打開一個木匣子,裡頭擺放各種針具,有金針,梅花針,還有火罐,盤子,鑷子……等。
燭燒得火旺,她輕輕拉下寒曦的衣領,莫測高深地瞥了眼張錯,「她傷及七筋八脈,需以大金剛掌力輸入體內,為她接續,痊癒之後,恐怕……已認不得你。」
張錯一陣揪心,痛楚得紅了兩眼。
「無妨。」只要她能活命,就算她會當他是仇人,也在所不惜。
「很好。」她把針在火中轉動一下,然後朝寒曦頸後際的天柱穴紮下,深入三分。直,穩,准且快,看得出來是武功修為上乘的前輩高人。
「她動了,你好生看顧。」似乎有意試煉他的定力,故意遣走所有弟子,只留下他陪伴寒曦。
她赤裸的頸背,在燭光下,幾乎可見到白色的茸毛閃動,滑嫩如脂,白裡透紅,一如激情過後的妖嬌……
像做了虧心事被逮著一般,張錯羞得面紅耳臊。堂皇大殿之上,他怎可胡思亂想,該死!
偌大手掌,徐緩自她身上移開,倏地,被另一隻手抓住,是寒曦。
「別走。」她果真甦醒過來,撐開晶瑩秋瞳,凝睇張錯,「抱緊我,我好冷。」
「這……」他躊躇著。
倉惶的淚威脅奔出她泛紅的眼眶,「求你……」
良久,他木然地移動身體,接近她,擁她入懷。淡淡的冷香,乘隙鑽進他鼻翼中,鼓動並撩拔他原就如萬馬奔騰的心。
這……如何是好。
蒼天好仁,為何獨獨苛刻於他。
張錯摟著軟玉溫香,心中甜蜜得非常淒苦。
大雄寶殿上,諸天佛,天兵天將都在等,看他如何掙脫「萬緣」。六歸於清靜,誠心遁入空門。
他是個健壯的男人,有正常的需要,何況懷中躺著的又是深沉愛戀的女子。
「我送你回去,子錫和清風他們會照顧你。」君子一言既出四馬難追。他不可以對萬緣師太言而無信。
只有把寒曦送到安全的地方,他才能無牽無掛的出家當和尚。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照顧我?」她眨著水汪汪的眼,驚詫自己怎會躺在一個陌生人懷裡?「你呢?你又是誰?」
「我……」張錯一聲長歎,將漫無邊際天惆悵全數埋入心底深處。
這樣也好,忘了前塵舊事,至少可免去許多傷悲。
「說話呀,這麼大個人,說話還吞吞吐吐的,不乾脆。」萬緣師太的醫術相當奇,前後不過一刻鐘,寒曦已復原了七八。
微涼的風,吹動她湖色裙袂,一頭烏黑秀髮,冉冉擺盪,縹緲得猶如貶落凡塵的仙子。
她身上的幽香是最能觸及張錯心靈深處的那份悸動,如今竟成了要命的蠱惑。
「我是守護你的使者,名叫張錯。」他的最後任務是送她回安邦侯府,從此路歸路,橋歸橋,冉無瓜葛。
「守護使者?」她譏嘲地笑出兩顆小虎牙,「我怎麼可能找一個潦倒落魄的男人當保鏢?你一定在撒謊。」
拍拍身上的灰塵,寒曦站了起來,好奇地打量寶殿四周。
「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嘴角明顯地露出。
「是的,」張錯努力想從她的一顰一笑中,尋找往日那個任性卻嬌媚可愛的寒曦。但,他徒勞了,跟前的女子舉手投足,沒有了點寒曦的影子,甚至陌生得他快不認識了。
「為什麼這兒破破爛爛,一點也不好玩。」寒曦伸手挽住他的長臂,「帶我到別的地方去。你從不修邊幅,儀容的嗎?」
天,他可真不是普通落魄。發散披肩,衣衫襤褸,臉上的落卣胡,長捲得幾乎掩蓋了鼻子。
「你多大年紀,四十五了吧?」這麼老了,還妄想當她的護花使者,實在沒自知之明。
「三十。」張錯從不照鏡子,當然也不知道自己已華發早生,飲攬風霜,憔悴得令人不忍視睹。
「騙人!」她尖拔著嗓子,「大把年紀了還這麼不老實。」她八成是少根筋,才會請他當勞什麼使者。「我一個月給你多少銀兩。」
「沒有。」
「沒有?」亦即,他是來白做的?可是,他看起來不像個壞人呀!為何卻……呵,一定是覬覦我的美色。
第九章
密謀帷幄近四個月,安邦侯劉建都終於在張錯不告而別,西門雪在陣前倒下之後,黯然鳴金息鼓,聽任天命地接受殘酷的事實。
聰明睿智的他,已明白看清局勢,這個極其大膽和冒險的行動,成敗的後果將牽連多少無辜。他也打過天下,在風雲變幻中,彷如一盤棋局,全面處於劣勢的一方,必須咬一個大翻身的機會,奮力搏擊……
他蓄養的武士只剩得八百餘人,比起漢皇的東宮侍衛隊,力量相關太遠。此舉若不成功,鐵定成仁。
西門雪料想是悉了這點,才會琵琶別抱,暗築二心。
但,張錯呢?他又是為了什麼。
是安邦侯府的變亂,他完全被蒙在鼓裡,直到張錯無故消失之後,他才經由西門雪口中得知,他謀「叛變」。
這件事到現在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名他最為寵信的心腹大將,為什麼會心生叛變?難道那晚西門雪沒有告訴他,他有意將寒曦下嫁予他。
劉建都自寢房出,臉容異常憔悴,雙目無精打采,猛打著呵欠。
大勢已去!虧他生了那麼多兒子,居然沒有一個人能為他分憂解勞。可悲!
「霍恭,還是沒打探出張錯的消息嗎?」
「孩兒已知會各知府,縣府衙門幫忙查尋,有消息當會立即回報。」劉霍恭是眾多子嗣中,比較英勇幹練的一個。
「你妹呢?那麼大個姑娘家,總不會就此消失吧?」劉建都眼角一飛,射出兩道出人意表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