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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霍恭心頭一震,努力保持鎮定。
「請父親多給孩兒一些時間性,孩兒……」
「我可以給你十年,二十年,但齊王,親王他們恐怕連一,二個月的時間都不肯等。你應該很清楚,這是個弱肉強食的局勢,你們兄弟一個比一個無能,遲早要大禍臨頭。生死存亡之際,豈容絲毫耽擱。」
劉霍恭雙眉一皺,「孩兒知道。」
「去把張錯找回來,只有他才能為你們抵禦外侵。」走到今日這步田地雖然是他始料未及的,可他也早早作了最壞的打算。
把寒曦許配給張錯,是他的最後一步棋,「心腹」畢竟仍是外人,但「女婿」則不同,那稱之為半子,是地地道道的自己人。
辛苦多年打下的基業,當然得交給自己人才合情合理。
「孩兒立刻去辦。」劉霍恭內心仍非常掙扎,他對張錯的感情和其他兄弟是一樣的又愛又怕。
「希望你這次說的是真心話。」他的心思他怎會不懂。只不過事實就是事實,它也許殘忍得令人不敢面對,卻絕對不容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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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到盛夏,春意卻依然絛蜷。
張錯被寒曦強迫,換上一襲月牙白袍子,和全新的軟暱靴子。整個人看起來清朗颯爽,風采翩翩。
「這才像個人樣嘛,鍾大哥你說是不是?」寒曦笑嘻嘻地前前後後打量他,愈看愈覺得他峻逸得不得了。
鍾子錫和左清風,郭萬里訥訥地立在一旁,不曉得該不該附和她一起調侃他們老大。
張錯反應出奇冷淡。「咱們該上路了。」
萬緣師太給他一個月的期限,讓他了結任務,專心回去當和尚。
從這兒到京城共數百里路,縱使他們輕功了得,可加個手無縛雞之力。又愛調皮搗蛋的寒曦,需費多少時日還難以算呢。
「沒問題。」大病初癒的寒曦,膚色白皙得像剛剝的鮮菱,烏溜的長髮紮成兩條麻花辮,嬌俏的模樣比實際年齡要小了許多。
她往圓凳上一站,伸出兩手,賴皮的央求:
「背我。」
甜孜孜的笑容像孩童般無邪,為他荒蕪的心注入一大桶甘霖。
「你不是已經完全復原了嗎?」背她沒什麼,只是過分親暱的舉動,讓他無從招架。
「誰說的?我腳痛,手痛,頭也痛痛。」不背拉倒,她索性把細白小手塞進他掌心,露出狡黠的笑,「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凝了下她光彩煥發的小臉,被動地不想拒絕。
「走吧。」
鍾子錫他們提早一步出發了,在弄不清政局如何之前,他們自覺有必要在回家的路上,替張錯和寒曦先打點妥當。
烏雲一層一層漫卷半個天際,似乎快下雨了,果然,沒多久便雷聲隆隆響。
「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張錯牽著她的手,幾乎腳不沾地的急急趕路。
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索性把手抽回來,賴在路旁的石階上,睜大秋水瞳眸,咳得滿面通紅。
「再趕緊一段路就到石家寨,那兒或許有客棧可以投宿。」他冷硬著心腸別過臉。
「我走不動了。」原來她復元得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完好,一陣疾速快跑後,胸口刺疼得受不了。
免強撐起的身子,旋即又跌扑在石階上。
「怎麼樣?」伸出去準備攙扶她的手,硬生生地又停在空中。
寒曦望著他,幽怨叢生,「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她的記憶正一點一滴撿回來,首先攀回腦海的,就是他深情綢繆的眼。
潛藏朦朧意識中的他,該是愛她的呀,為何這雙炯炯的眼,看來如此陌生?
鍾子錫他們也跟她說過,張錯為了求訪名醫替她治病,吃盡了千辛萬苦。可,既然她已經好了,他干麻還整天擺張臭臉氣她?
「我不討厭你。」事實上,他愛她還怕來不及呢。
「那……是你心中另外有人?」如果真是那樣,她願意無條件退出。
畢竟橫刀奪愛不是件光明的事。她是很喜歡他沒錯。可,天下男人這麼多,她沒必要死賴著他。
「沒有。」他心底湧現無限感慨,眉宇間的陰霾濃得解不開。
「喔!那我明白了,你臉臭,口氣差的壞摶病,是天生的改不掉。」她自以為是地點點頭,「沒關係,我原諒你就是。」
「不需要,我並不介意你的任何觀感。」避免自己泥足深陷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仇而生厭。
唯有如此,她才能去追求未來的幸福。他會真心誠意祝福她的。
寒曦滿臉柔情,宛似被子橫刀割出鮮血,隱隱生疼。
「你是一天下最不誠懇的偽君子。真那麼不在意我,為什麼捨命救我?」
細雨遽然而至,解除張錯難以啟齒的困逆。
他二人一動也不動,雨絲綿密地撒落他們的頭臉,如一隻輕撫的手,帶著奇異的溫暖。
寒曦僵立許久,低回著:「抱我。」
張錯呼吸變得急促,眸光凌亂地閃爍著。心愛的女人,詭異的午夜,連滴滴雨珠都是誘惑。
她環住了的腰迎上朱唇……
「不,不可以。」他掙扎得心口不一。
「為什麼?這裡又沒有旁人。」她任性妄為的本性逐次鮮明起來。
這樣的認知反而加深彼此致命的誘引,他曾經傾心狂戀的不就是一個這樣的女人。
雨愈下愈大,模糊了所有的視野。
寒曦眼尖,瞧見前方有間草房,立即興奮提醒他,「咱們到那兒避雨。」
他是一個自欺欺人,空口說大話的發願者。抵抗不了誘惑,怎麼出家?
但哀哉眾生,誰不為七情六慾所折騰?房屋後邊水氣氤氯。
兩人繞過去瞧個仔細,呀!是一潭溫泉。
寒曦不假思索,拉著他便往池中跳下,不知是水的溫度,抑或血液汩汩流竄,心跳得好快,撲通撲通,一下一下撞擊著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