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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天老爺,她究竟中了什麼樣劇毒?怎麼潰爛成這等恐怖的模樣。」鍾子錫忙掩住鼻子,防止陣陣酸臭熏入腦門。

   

  前來圍觀湊熱鬧的人,也紛紛借口走避到廊外,原先擁擠不堪的地方,一下子顯得清清冷冷。

   

  僅剩的張錯和趙穎仁對望一眼,亦是疑惑重重。

   

  「張兄,真對不住,給你找麻煩……」趙穎仁歉疚地搔著後腦勺。

   

  「無妨,趙兄宅心仁厚,豈有見死不救之理。」張錯見床上病弱的女子,面容黝黑,臉上肌膚浮腫,凹凹凸凸,然對上一對眸子卻晶燦亮奕,黑白分明。

   

  照理,一個病得氣息奄奄的人,應該兩眼空洞無光,或微呈黃褐病徵才是,怎麼……

   

  拎起她的袖擺,露在外頭的細白柔荑,也是出奇粉嫩,彷如凝脂。

   

  裝的。張錯暗自冷哼一聲,轉頭吩咐趙穎仁道:

   

  「請寶兒幫我取一條布巾、一盆熱水過來。」

   

  「好,馬上去交代他。」趙穎仁如逢大赦,飛快奪出房門,找一處空氣清新的地方,大口大口換氣。

   

  張錯見四下無人,偷偷伸手探進被褥,朝那女子肩胛用力一捏。

   

  「嗯!」那女子緊咬著牙關,只悶哼兩聲,強忍著不肯叫出來。

   

  須知張錯武藝卓絕,即使是一名彪形大漢,也禁不住他使勁一拳,何況區區一個女孩兒家。

   

  她的堅忍不服輸,令張錯大感詫異。

   

  「還不從實招供,你混進上品堂究竟有何陰謀?」她委實瘦弱得緊,若非情況特殊,再怎麼樣,他也決計不會對一名女子如此殘酷。

   

  熱淚無聲地自她頰邊滑落,一滴接著一滴,暈化於枕畔之間。

   

  張錯凜然一慟,心口沒來由地生生擰疼。

   

  「你是……」

   

  「張公子,熱水來了。」寶兒將銅盆置於梳洗架上,便馬上退到屋角,膽怯地垂手拱立。

   

  「沒事了,你先出去。」他若有所思地將巾放入水中浸濕、擰乾,重坐回床沿。

   

  「你不該擅自離開京城,不帶任何隨從奴僕,江湖險惡,萬一遇上搶匪,將如何是好?」

   

  提著布巾的手躊躇一下,才輕輕地抹向她的臉,把她故意塗的泥粳膏藥,全部擦掉。

   

  寒曦瞅著他,水靈靈的美目中是柔情。

   

  「怎麼認出我的?」

   

  她沿路逢人便問,總算打聽到他們住進趙家莊的上品堂,聽說,趙家有位叫穎娟的姑娘,長得美若天仙,雖已過了雙十年華,卻仍待在閨中,便靈機一動,把自己打扮成個半死不活的醜八怪,準備暗中觀察張錯有沒有見色忘義,把她拋到九霄雲外。

   

  哪知道,他是個不解風情的愣大個,然一眼識破她喬裝,還可惡透頂抓得她痛死了。

   

  張錯拭淨了厚厚一層污泥,深如汪洋的黑瞳裡,映出的是一張撩動人心的精雕玉琢的俏臉。

   

  除去了令人聞之欲嶇的惡臭味,換上來的則是陣陣暗香浮動,馥郁飄移。

   

  張錯以一陣輕咳,掩飾內心的浮躁後道:

   

  「因為這個。」她袖底暗藏的魚腸劍曾是他的。

   

  「哦。」寒曦失望地垂下眼,她還滿心以為他們是心有靈犀,是……「謝謝你幫我擦臉。」

   

  既然對人家沒意思,何必那麼多事?假惺惺。

   

  「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打算怎麼安置我。」她一躍下床,大剌剌地挨著他身邊坐下。

   

  「為了小姐的安全,我明兒一早就送你回侯府。」他可以看見她幽幽一泓秋水泛出瑩瑩閃光,竟硬著心腸視若無睹。

   

  「我爹和西門雪在京城各個關卡佈滿高手,等著捉你回去問罪,難道你不怕?」如果他的腦子仍算清楚理智,就該知道與其送她回去,不如留她在身邊,可是平白多一個護身符哪。

   

  「張某光明磊落,俯仰無愧,何罪之有,尚使侯爺真的痛下殺手,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橫豎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你為了趕我回去,情願跟著我去送死?」她有那麼討人厭嗎?

   

  「不,小姐誤會了。」

   

  「不許再叫我小姐,從今天起,我要你直呼我寒曦。」

   

  隔著一層主從關係,兩人可就難以進一步發展了。

   

  「是,寒曦小姐。」

   

  大笨牛!

   

  寒曦快噴血了,他腦袋瓜子裡裝的全是石頭嗎?

   

  「張錯。」她首次如此全心全意的叫他。

   

  「屬下在。」張錯依然不卑不亢,行禮如儀。「寒曦小姐有何吩咐。」

   

  強忍下燒得火旺的怒氣,寒曦沉聲道:「我要在此暫住數天,再後計。」

   

  「這是寒曦小姐的自由,張某無從干涉。」只要趙穎仁不反對,他能什麼?

   

  「你不擔心有人會加害於我?不一定上品堂內藏著亂臣賊子?」

   

  這人實在有夠難伺候,婉言相勸要她回家,她不高興,順其所願,不加干涉,她又覺得若有所失,好像他不關心她似的。

   

  「但凡張某在的在一天,就絕不允許任何人輕舉妄動。」對她,他永遠是忠心耿耿的。

   

  「我爹那樣待你,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她仰著小臉專注地望定他。

   

  「因為……」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他心裡吶喊著。

   

  「因為什麼?」寒曦急於瞭解真相。他對她究竟有情無情。

   

  「因為這是張某的職責所在。」

   

  「說謊!」寒曦憤怒地掄起拳頭朝他揮去。「你連表明心跡,真心誠意去愛一個女人都不敢,算什麼英雄好漢?」

   

  張錯無言,只黯然加深眼底的陰霾。

   

  「說話呀,我批評、指責你,為什麼你不辯解?說,我要你老實實的回答,你到底愛不愛我?」她是個行動派的人,只要覺得什得去做的事,就會卯足全力,縱使粉身碎骨也要堅持到底。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不像個人,反倒像只飛蛾,可以為螢光奔赴九泉,也在所不惜。

   

  而他,正是那盞足以令她泥足深陷,無力自拔的燈。她不否認,自己的確愛得太癡太狂,但這有什麼錯呢?生命如此短暫,難道要她憑媒介妁、父母之言,盲目地嫁給一個情不投、意不合的人,終其一生在柴米粉油鹽與淚水、悔恨交拌的日子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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