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杜飛煙冷不防地轟出一巴掌,將高坐在馬上的一名公子哥兒打落地面,還害他險些被馬蹄踩成肉泥。
杜萬里趨前一看,天哪!這位少爺不是別人,正是他使出渾身解數,想攀為乘龍快婿的兩江總督二公子,穆天魁是也。
杜萬里眼前一黑,哆嗦地質問他女兒。「你……怎麼可以胡亂逞兇?」
「是他先調戲我,我才稍稍給他一點教訓,不信你問他們。」杜飛煙手指往眾人一指,大伙立即點頭如搗蒜。
「你……簡直胡鬧!」杜萬里沒時間跟她辯,慌忙彎身將他的「第一志願佳婿」
攙扶起來。「穆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會有什麼事?」穆天魁揮揮手,示意他那些張牙舞出的鷹犬們不必太過緊張。
「呃,杜姑娘……」
「滾開!」杜飛煙無視她爹拚命的擠眉弄眼,在眾目睽睽之下,硬是讓穆天魁碰一鼻子灰。
沒想到穆天魁非但不以為忤,反而為她的率真無邪感到神魂顛倒。
「爹,走吧!你不是要到南城門嗎?」杜飛煙無視於他的存在,衝著她爹問。
「不用去啦!咱們要見的人已經在這兒了。」杜萬里原本和穆府的管家商議好,假藉上香拜佛的名義,帶他女兒到南城門金佛寺,和穆天魁碰個面,彼此熟識熟識。
如果蒙穆天魁看上眼,他就準備選個良辰吉時,把他女兒推入火坑……呃!不,是嫁入穆府。
「見他?」杜飛煙右跟上豎,左眼下垂,小嘴輕撇,非常不屑地冷哼一聲,「見他做什麼?」俏臉倏地凝上一層冰霜。
若是不要太計較穆天魁那雙邪媚淫濁的眼,其實,他的樣貌還算得上是英俊瀟灑。
在壯僕的攙扶下,他刻意表現出翩翩風采。
瞧他那副假惺惺的德行,杜飛煙恨不得再補送一掌,讓他直接躺在地上當死人。
不等杜萬里回話,穆天魁已搶著答道:「見我當然有重要事情囉!杜妹妹,怎麼你今兒特別俊俏嫵媚?」他向前走了兩步,伸出白晢得像女人的手──「做啥?」他的魔掌在勾上她的下巴之前,杜飛煙已猛地踹起兩個迴旋踢,不僅打掉他的右手,更便他整個人原地轉了一圈,踉蹌地跌退了四、五步,幸好兩名壯僕適時扶住他,才沒讓他摔了個狗吃屎。
「大膽臭丫頭!」穆府管家狐假虎威地大喝:「來人,抓住她!」交代完才在頭昏腦脹的穆天魁耳邊道:「二公子,這杜家丫頭刁蠻潑辣,咱們且先拿下她,再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諒杜萬里也不敢多說廢話。」
穆天魁撫著疼痛的手肘,臉色變得猥瑣獰邪,他揮開僕從,對著好不容易才讓僕傭們制伏的社飛煙破口大罵:「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賤婦,也不掂掂自己是什麼身份,膽敢對本少爺無禮?原本念你尚有幾分姿色,心想姑且收你當個小妾,誰知你『歹花』入不了『名門』,只合著給本少爺玩玩。哈……哇嗚!」樂極生悲的淒厲吼聲霎時響徹九霄。
眼下便見著原本意氣風發的穆天魁,雙手緊捂著胯下,滾在大街上痛呼慘嚎,有如被宰的豬只。
雙手被擒的社飛煙,尚有兩條活動自如的修長玉腿,她相準他的胯下狠狠一腳踢過去,直可惜沒當場踹昏他!
她十分自責地歎了一口氣。
「煙兒,你這是做什麼?」杜萬里嚇死了,忙為她的粗魯、野蠻、沒家教,向穆天魁賠不是。
「這叫正當防衛,爹,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是什麼父親嘛!胳臂只曾往外彎,真是家門不幸。
杜飛煙綻出快意的嫣容,笑問:「怎樣?穆天魁,好玩嗎?你可是本姑娘第一個『伺候』的色鬼,你該感動得涕淚縱橫才是。」
「你……你……」穆天魁狠喘幾口氣之後才有辦法開口,他氣若游絲的指著她道:「給我掌嘴!」
「是!」穆家的貼身家僕即刻就要衝上去。
「等等、等等!」杜萬里見苗頭不對,倉卒地上前攔住,「求穆二少爺看在我的薄面,原諒小女年幼無知……」
「連他一起打!」穆天魁一股怒氣掃向杜萬里,正好拿他當出氣筒。
可惡!瞧姓杜的養的是什麼女兒?竟敢踢老子的命根子!
「穆天魁,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否則我杜飛煙絕不輕饒你。」她陰寒冷冽的語氣和眼神,令穆天魁不自覺地出心中襲上一股涼意。他雖好色但更怕死,為了一個女人喪命,豈不太冤枉了?
管家見狀,又來咬穆天魁的耳朵了。
「少爺,別怕,咱們有權有勢,她奈何不了您的。倒是您堂堂一個總督府的闊少,被女人三言兩語就唬住了,實在有失顏面。」
「亂講!誰說我被她唬住了?」他剛剛下令叫僕從們做什麼來著?怎麼一閃神就忘了。唉!算了,先把人捉回去再說。
這群狼爪鷹犬當真在市井人潮中,公然拖著一名出麈美女朝總督府方向行去。
「爹、爹!」別人礙於穆府的權勢不敢插手過問也就罷了,她爹竟也跟著袖手旁觀,這是什麼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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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福田押一批鏢銀至杭州,拿到豊厚的酬勞之後,已近黃昏時刻。段樵摘下寬邊斗笠翻身下馬,放任坐騎飲水吃草,自己徐步踱至流澗邊,掬起清水解渴。
洗淨了面上的塵土,他揚袖拭去水漬,目光梭巡到蓊鬱山林。他這人向來獨來獨往,不喜歡呼朋引伴,也不作興結伙尋歡取樂。
儘管他武功高強,在江湖上早已掙出個萬兒,許多人勸他乾脆自立門戶,成立鏢局,不但賺的錢多,勢力也會更龐大。可他豪放豁達的個性,不喜管束別人,也討厭沾染一身的銅臭。
他寧可偶爾接個案子,吃穿不愁即可,其餘的時間便遨遊四海,逍遙自得;若是閒得發慌,就逮幾個惡棍,大加修理一番以消磨時光。
千萬則以為他這種得過且過的度日方式很頹廢,事實上,他在城北郊外擁有一片不算小的產業,只是生性漂泊的他,一年難得回家幾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