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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蘇知府是隻老狐狸,這回旗下的走狗被連根拔除,料想不肯善罷甘休。主子實在不該單槍匹馬赴會、萬一中了奸人詭計,豈非得不償失。
在他坐立難安,決定走一趟府衙探下究竟時,門口適巧捲進一團黑影。
「老爺!」左從風大大鬆了一口氣。「姓蘇的那狗官沒為難您?」
廢話嘛,有為難的話,他還回得來嗎?
「他想借刀殺人。」
今晚宴席上只有三個人,蘇東啟、霍連成和他,這把「刀」可想而知是誰。
「那王八羔子,我去宰了他!」左從風絕不允許任何人對他主子心生歹念。
「不必,我已送他往奈何橋。」楚孟揚頹然坐向太師椅。
左從風霍然發現他右邊袖……「取金創藥來為我敷上。」他脫去袍子,露出一條血肉模糊的臂膀。
「那種人渣死有餘辜。」左從風最恨牆頭草,滿口仁義道德,做的卻是最齷齪的勾當。
楚孟揚僅是淡然一笑。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出賣了,十里洋場打滾多年,他深深瞭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千古不變法則,交易買賣沒有恆久的朋友和敵人,只看到利害得失、沖不衝突。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唯有強者能屹立不搖。他很早很早以前就瞭解這番道理。
「老爺!」清水洗清傷口後,左從風倏然瞥見一道極可能深及筋骨的刀傷。
「是否請趙大夫過府一趟?」
「少娘兒們。仙兒呢?」楚孟揚眉頭也不皺一下,兀自抹藥裡傷。
左從風的呼吸一斷。「對了,有件事跟您報告。」
「說。」他俐落地單手繫上布結。
「表小姐腹內的孩子的確是劉佑恩的餘孽。」
餘孽?楚孟揚掀起濃眉,用眼眸詢問。
「一個月前,他突然得了風寒,病死在山西的別院裡。劉家恐無人延續香火,正派出爪牙四處搜尋表小姐的下落。」
如此說來,他們也得知蘇月琪有了身孕的事囉。
「查出為什麼表小姐沒投奔蘇東啟?」十成九是那勢利眼父親不肯收留她。
「還沒。表小姐出閣後近五年,也從不曾歸寧省親,問過許多人,都說不明原委。」
楚孟揚心中一突,但願他不是那個「原委」。近兩千個日子,他日夜提醒強迫自己忘掉那段晦澀悲愴的過往,連同她的人盡付煙塵,可不希望在這人事皆非的時刻重新揭開瘡疤。
「好生照顧她,吃的、用的不必吝惜。」他對她總算還有點情分。
「老爺打算留她長住憩園?」
「不,另行覓一處莊園,越快越好。」他不想天天和蘇月琪打照面,是她先背棄他的,在往後的歲月裡,他也不希望她來干擾自己的生活。
穿回袍子,他直接穿入內堂。
「老爺可有中意的地方?」左從風亦步亦趨,企圖減緩他的速度。
「只要不在洛陽城內,哪裡都行。」越過月洞門,他迫不及待想進房見仙兒。
「可老爺——」左從風敏捷地攔住他。
「讓開!你今晚特別囉嗦,闖了禍?」楚孟揚飛也似推開他。
「沒……小的只是想跟老爺把細節問清楚。」他冒死又踅回小徑中央。
楚孟揚攢緊眉頭,目光遲疑且深思。「從風,你有事瞞我。」
「小的不敢,老爺多意了。」
就在電光石火的剎那,楚孟揚迅速如豹地隔開他,一腳踢開房門。
門裡寂然無聲,連掛在牆上的畫作也不翼而飛。
楚孟揚眼底燃起烈火,胸口因盛怒而猛急鼓動。他一把揪住左從風的衣領,嗓音肅殺,「人呢?我要你守著的人呢?」
晌午趕往府衙赴約時,他再三叮嚀要他看好仙兒的,他竟然有負使命,該死!
「申牌時分,表小姐藉故支開小的,待回來時,她就不見人影了。」最壞的狀況就是接受一頓鞭打,算他倒楣,遇上蘇月琪那狐假虎威的女人。
楚孟揚怒火沖天暴發,咆吼道:「廢物!連一名女子你都盯不住,留你何用——」
「小的該死,請老爺責罰。」他挺直背脊,勇敢肩負所有的過錯。
「打死你能換她回來嗎?」他瘋狂地席捲出去,挾帶一身戾氣和悍意。
左從風甚少見過怒形於色的楚孟揚,愕然於他狂怒的樣子,十分嚇人。
楚孟揚氣勢磅礡地穿堂走徑,完全忘了身上的疼楚。滂沱的大雨擋不住他胸腔欲噴的怒火,三兩步便衝到蘇月琪暫住的廂房。
「小的逼問過表小姐,她也不知道仙兒姑娘可能落腳的去處。」
楚孟揚硬生生收回欲叩門的手。左從風的脾性他是知道的,即使蘇月琪貴為他的表妹,也絕難逃過窮追拷問。她沒有招供,就鐵定是不知情。
二話不說,楚孟揚踅向馬廄,鐵青著臉,疾如雷電中跨向馬背。
直到一人一馬陷入層層墨幕之中,左從風猶依悉彷彿可見那團烈燒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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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軸入河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便讓一名多管閒事的臭和尚撈起,高掛在樹枝頭。
「睡夠了沒?睡夠了就下來聊聊天。」和尚在大石塊後的一個「情」字邊加註:一字熏染種骨,誤盡蒼生。
仙兒閉目養神,不理不睬,許是怪他不該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難道你仍留戀那廝俗物?」
「我的事你管不著。」仙兒翻個身,跟他來個相應不理。
「哦不,人間寂寞污濁不堪戀棧,故才決意為有緣者揭示幻境。你受到蠱惑,是徹頭徹尾的夢中心,夢喜則笑,夢悲則哭……」
「少自命清高,以為我不明白你是誰?」仙兒猛彈而起,伸手想扯掉他的架紗。
「施主真是糊塗。殊不知眾生皆為虛情假意所傷,忘了你掉下凡塵為的是什麼?再不及時回頭,恐怕……」
「住口!」仙兒一招沒得逞,再揮出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