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做得到,嗯?」
她因他的挖苦而僵硬起來,不過並未轉身去使他更滿足,相反的,她一手抓住樹枝,然後揮刀用力砍向另一端,不停地砍直到終於把棕櫚葉砍落為止。
這花了她將近五分鐘。
「做得好,莉兒。以這種速度我們可以在……我算算看……大約八月底到達營區。」她抬頭瞪著他,然後吹掉掉進她眼裡的一綹潮濕頭髮。才不會這樣呢!她轉回去面對樹叢,右手緊抓住刀子,就和山姆剛剛的姿勢一樣,然後盡可能舉高它。她做個深呼吸然後閉上眼睛將刀子揮下,像山姆剛才的動作一樣地畫了個半圓,唯一不同的是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在揮舞那把彎刀上。
她繼續畫圈。
然後它飛離她手中。
她的眼睛驚慌地睜開。
「狗屎!」
仍然目瞪口呆地她看向山姆,然後隨著他的視線向上、向上、向上……
刀子像只展翅飛翔的老鷹劃過天空,然後墜落。山姆快速衝過她身邊,朝著他們唯一的一隻彎刀落下的方向跑去,莉兒則盡可能地快速跟著他。
她衝進一小塊空地時,山姆正像棵夏日的胡桃樹般挺直地站著。他的脖子不知怎地居然變成紫紅色,拳頭則不斷鬆開又握緊。他抬起頭向上看,她也照做。那把刀正好嵌在一串綠色的椰子間,而那棵樹足足有三十英尺高。
他緩緩轉過身。「任何人都做得到。」他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模仿她的語氣,那使他看來一副想把樹一節節拆開的樣子。他慢慢踱向她。
「它看起來是很簡單嘛,」她低語著向後退。「真的。」
「你知道那是我們唯一的彎刀,對吧?」他又向前進了一步。
她點點頭,無法決定是否應該轉頭就跑。最後她選擇了向他道歉。「對不起。」她看著掛在他腰帶上的另外兩把刀子,它們的尺寸比較小,其中一把甚至不比雕刻刀大。「你不能用那兩把之一來代替嗎?」她指著那些刀。
他掙扎著做個深呼吸。「它們無法砍越叢林或砍斷任何一根竹子。」他故意停頓了一下。「不過它們能割開你的衣服,而這個——」他的手停在那小小的刀鞘上。「則能輕易割斷白皙的南方喉嚨。」
「這並非全是我的錯。是你自己把它給我的,記得嗎?」
「很好,我會真的讓你擁有它的。」他又向她威脅地挪近兩步。
當她瞭解把責任推給他不是聰明之舉時已經太晚了,尤其面對的是一個帶有兩把刀、挫敗的男人時。
「我應該叫你爬上去拿那把刀。」
莉兒抬頭望著那棵高高、高高的樹,胃突然翻攪了起來,她的頭感到輕飄飄的,然後她舉起手撫著前額。「我覺得不太舒服。」
他又開始計時,然後呢喃著類似「都是那些漿果」的話。
貪吃鬼!他就知道。她一直在偷摘漿果,總是趁他背對她忙著砍樹枝時吃掉它們,甚至有兩次他轉過身來時她還在咀嚼,不過她咽得很快。
噢,他知道了,既然如此她也許可以善用一下這些水果為她爭取一些利益。於是她探入口袋抓出一把漿果。「既然你都已經猜到了,哪,吃點吧!」
「我才沒那麼笨。」他聳掉肩上的背包,將之和來福槍一起放到另一棵樹旁。「不要動!看好這些東西。」他邊說邊大步走向那棵椰子樹,然後脫下他的靴子。「你打算就這樣一路爬上去嗎?」
他將小刀自刀鞘拔出來。「不然我要如何拿到那把彎刀?」
「如果你用東西丟它,也許它會掉下來。」
「你太重了。」
她真想再甩她的鞋子丟他,看一眼他的刀子,她暫時決定自己已經丟了夠多東西了。他將刀子咬在牙齒間攀上樹幹,就像個樵夫在爬一棵卡羅萊納松一樣,開始沿著凹凸不平的灰色樹幹向上攀爬。
她望著他,呼吸隨著他越爬越高而越來越慢。樹的底部又粗又穩固,但山姆爬得愈高樹幹就愈細。他的動作緩慢了下來,他每往上移一點,樹就稍微彎了些,一點一點的直到它的枝幹彎成像道彩虹一般。幾分鐘內他就到達頂端了。他用一隻手環抱著樹幹,另一隻手則試著去抓那把彎刀,只是他的手臂不夠長。他往下看,莉兒幾乎可以聽到他的詛咒聲。
看來他似乎常常詛咒,她自己最近常脫口而出的就只有一句普通的「該死」而已,而且通常是加在「北佬」的前面。這和她哥哥們不知道她在附近時所用的詞彙一比,簡直是太溫和了,事實上她也學了些真正「優異」的辭藻,不過她是永遠不會使用它們的,畢竟淑女是不詛咒的。只是上帝知道她有足夠理由詛咒。此外,對一位因在叢林裡的淑女總是要稍微寬容些。而且說老實話,莉兒早就厭倦這些可笑的規則了。一顆像石頭般落到地面上的椰子,將她的注意力拉回山姆身上。她看到他拿出咬在齒間的刀子,用一隻手支撐著,向外傾身割下更多的椰子。
陽光自雲朵間流洩出來,穿過如天花板的樹叢頂端。她用手遮住光線。山姆仍然夠不到那把彎刀。
「莉兒,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聽得到。」
「我要把這整串切斷,站後面點,刀子會跟著它們一起下來的。」
「好!」她喊著,然後退到一棵菩提樹後面,在途中她停頓了一下,似乎聽到他又說了些什麼,一些有關「如果他在努力賺取每分錢後又弄丟了,他就真的該死了」的話。可是她聽不懂他的意思,於是猜想著那把彎刀八成和他在那營區的工作有關,然後她繞到樹後面。
沉靜了片刻後,椰子比馬蹄更大聲的落到地面上,那把彎刀也掉下來,躺在離那堆椰子幾英吋的地方。
莉兒想大概安全了,於是她走向那把刀,不過視線始終停留在很快地自樹上下來的山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