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多情反被無情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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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仇人,誰呀!阿爺這麼大的肚量,居然肯陪仇人喝酒?該不會是在酒裡下了砒霜,想毒死人家吧?」花綺苦中作樂,開起楚阿爺的玩笑。

  「此愁非彼仇,是憂愁的愁。」楚阿爺忍不住搖頭、歎氣。

  「這位『愁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花綺問,問得小心翼翼。

  楚阿爺的表情也倏地正經了起來。「丫頭,妳道這愁人會是誰?自然是我那心境滄桑,可感情卻嫩呆的孫兒啦!」

  一聽阿爺提起楚樵,花綺的心事便乍然被翻攪起來:心情也驀地沉鬱。「他有什麼可愁的?」這話像反問,也像自問。

  自己的孫兒和三格格之間錯綜複雜的感情,楚阿爺不是瞧不出來,即使再老眼昏花,也感覺得出這兩個孩子之間洶湧的情意,可也許是蒼天有意作弄,折磨這對有情人吧!除了懸殊的身世外,其間還有許許多多難以排除的波折,就連楚老爺子這麼個活到耄耋之年的老人,也不曉該用什麼樣的大智能來排解!

  可花綺這問句倒提醒了楚阿爺,或許,這是他老人家僅能幫這對有情人做的事。「妳何不自個兒去問問我那呆孫子在愁些什麼?」楚阿爺一古腦兒的把酒杯和酒瓶全塞入花綺的手中,指指前庭。「他正在那兒『舉杯邀明月』呢!妳去瞧瞧吧!」楚阿爺一徑的把她往前推。

  花綺原想拒絕,可心裡卻猶有那麼一點餘燼、一絲火花,腳步不覺順著楚阿爺的意思往前庭邁去。

  前庭的天空也有那彎弦月,柔柔亮亮的照著整座花園,花綺一眼便看見楚樵坐在油桐樹旁的石椅上,背對著她,手中已有一罈酒。

  他仰頭飲了一大口酒入喉,粗獷的抹抹嘴,在聽見腳步後,他頭也不回地直接問道:「阿爺,酒來了嗎?」

  不待回答,他就繼續說:「有時,真覺得酒才是人間知己,黯然神傷處,至少可暫時麻醉意識。辛棄疾不是有詞云:萬事雲煙忽過,百年蒲柳先衰,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游宜睡。天漠或許未到辛棄疾那般英雄遲暮,可想必也為時不遠了,或許該說是英雄末路。哈哈--」

  乾笑兩聲,又灌了一口酒,突然話鋒一轉。「三格格恨我,我曉得,而她確實該恨,她乃堂堂大清王朝富貴供養的格格,卻毀在我這麼個升斗小民手裡,她怎能不恨呢?若她聽過巴鍇那廝散播出來的流言,想必她會更覺得不堪、更心生怨恨吧!

  「阿爺,或許您和阿奶皆認為那是時勢所逼,只要我有心,仍可補救。我……對她又豈真無情?她是那般楚楚可人、那般至情至性,對我,又是那般肝膽相照、情真意堅,前人云『千古艱難唯一死』,可我卻深覺『千古艱難唯一情』。若有選擇、若能承認,那麼,此生此世,定當只選擇、只認定她一人,可我……是沒有未來的人,能給她什麼指望?」又灌了口酒,他支起額,頹唐的逸出歎息。 花綺立於他身後,頃刻間淚已流滿腮。

  她還是不懂,為何他一徑的說自己沒有未來?若他願意放下仇恨,那麼,他與她的前程必定猶有可期。可其實她也明瞭,要一個血性男子為了兒女私情放下血海深仇,實在是一種苛求。

  但至少……她懂了,他對她並非無心無意,他對他猶有認定、猶有深情!對她而言,這不啻是一種鼓舞。

  也許,她雄厚有力的身家背景能夠助他突破困境,助他報了血海深仇。想想,她阿瑪是個王爺,是當今聖上的兄弟,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有誰得罪得起?

  若天漠願意明指仇家是誰,替他報滅門血仇定是易如反掌!只要錯的一方不在楚家,只要天漠站得住腳,即使殺他全家的是寵臣、是朝相,相信她阿瑪也有那個能耐讓賊人俯首認罪,還楚家一個公道。

  她寧願相信,只要楚氏一門的血仇得報,天理得以昭彰,那麼,她和天漠便不怕沒有未來可言!

  看著他碩直,卻讓人深覺滄桑與悲涼的背影,花綺手捧著酒,如被情絲牽引的傀儡般,一步步走近他。

  也許是感應到身後那樣的聲息步履並非楚阿爺所有,楚樵猛然掉過頭來,兩人的眼眸在月的澹澹幽光中倏忽交會。

  「是妳!」他表情錯愕,繼之轉回頭,又猛灌了一口酒後才繃緊聲音問道:「來多久了?阿爺呢?」

  「阿爺讓我替你送酒來,他說,他已一把老骨頭,阿奶不給喝酒。」他的冷厲,差點又令花綺裹足不前,可一想起他方纔的至情至語,不覺勇氣倍增。「至於我來多久……夠久了,久到足夠聽完我所期望聽見的一切。」

  「妳……」從石凳上驀地轉身,他眼中布紅絲,下巴滿是青髭,瞧起來落拓無比,又一臉惱怒,一丁點兒都不像神捕,反倒像之前那不法之徒,可無論是怎樣的形貌、如何的容顏,就是無法改變她對他的癡迷。

  而既癡、既迷、既依戀,縱使前方是不得不走的陡道坑谷、是不得不跳的萬丈深淵,她也絕對會無反顧。

  「別惱。」繞到他身前,在石桌上放下酒罈,她毅然地立在他面前,「妳可曉得我是多麼欣喜?能聽到你這番剖白,至少,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並非自作多情、並非厚顏無恥的獨害相思……你曉得這對個倔氣又好面子的格格有多重要……」化綺露出小女兒的嬌態,略顯靦腆的微笑。「但是,此刻有件更重要的事我想弄明白。請坦白告訴我,與你楚家結下不共戴天之仇的究竟是何人?」

  最後兩句,花綺問得小小聲,但在楚樵聽來,卻猶如震天雷。他先一愕,才反應。「為什麼問?」

  「問,自然是因為有所期望。如今,我肯定咱們互有……嗯!愛慕之心,可橫在咱們之間的困難險阻卻重重疊疊,而我偏又是個死心眼且一個心眼總要打上萬千個結節的人,我絕不輕言放棄……鍾愛之人……」她說得吞吐,然注視他的眼神卻溫柔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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