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不會原諒她,而她並沒有想過要去懇求他的原諒,因為她相信錯不在她,她唯一犯的錯誤是選擇他來拯救自己,但她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選,這輩子——今晚之前——她信任過的男人只有他,今晚過後,她對男人的信任終將化為烏有。
她突然想到煒宸的前妻,依稀記得她叫簡瑞瑤,其他一無所知,甚至沒見過她的長相,因為她沒去參加他們的婚禮。煒宸想必是深愛著她的吧!據剴毓對他的瞭解,他一直是開朗、樂天、好動的大男孩,歲月與本身的好動鍛煉出他的體格,然而他那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個性顯然是喪妻的沉痛打擊訓練出的成果,剴毓哭笑不得,她到底該不該詛咒簡瑞瑤的死?
她一夜無眠,不斷思考著今後該如何面對夏煒宸,她樂於遠離專制的父親,但她不願跳進另一個牢籠中,煒宸會怎麼對待她?由他今晚的態度看來,他顯然不想善待她,也許,她該先到廟裡求個平安符再嫁給他,或者她該先和他談好條件,至少確保她還能在他的威權之下活幾年。
種種荒謬的想法一一掠過腦海,但當夏翠嵐來叫她起床時,她一個也沒抓住。
『剴毓,今天你得下樓吃早餐,你爸爸有話要對你說。』夏翠嵐在剴毓換好衣服後說。『你想在臉頰上擦點藥嗎?』
剴毓想起疼痛的左頰,她一直沒勇氣去照鏡子,但看到翠嵐扭曲的表情便知道狀況有多糟。
『也好,省得他怪我不快治療,延誤了他選定的婚期。』剴毓苦笑道,有個獨裁父親的感覺『真好』,什麼事都速戰速決。
翠嵐陪她下樓時,藺敏添已坐在餐桌上看早報。通常早餐桌上不會有剴毓的人影,她不喜歡與一見到她就皺眉的父親面對面,因此她通常獨自在房裡吃早餐,或者等藺敏添出門後再溜下來吃。
但今天縱有千百個不願意,她還是得在她父親面前僵硬的進食。當剴毓在餐椅上坐定,藺敏添放下早報,不出她所料,皺眉是他的第一個反應。
『你睡得不好嗎?為什麼有黑眼圈?』藺敏添不高興的問,剴毓考慮衝過去給她父親一個擁抱,但隨即打消念頭,因為她父親藉此『順便』表達他的歉意,況且她睡眠不足及睡眠品質不佳的問題已存在很久了。
『只是輕微的失眠。』她輕描淡寫,接過翠嵐遞給她的烤吐司。
『我昨晚看了一下黃歷,下禮拜五是個好日子,時間急了點,但烽宸說他很忙,沒時間為婚禮細節傷腦筋。』藺敏添的話讓剴毓心中掠過一絲寒意。
『你和煒宸商量過了?』她垂下視線,試著不表現出太多感覺。
『他透過你舅舅和我商議好了,不愧是煒宸,做事向來乾淨俐落。『藺敏添揚起一抹讚賞的微笑。』翠嵐上一幾天帶剴毓去選帖子、訂館餅和禮服,煒宸說一切由剴毓決定,他負責付帳。』
翠嵐點頭應和了丈夫,剴毓低頭不語,專心的啃著吐司。
『煒宸希望婚禮簡單點,你不反對吧?剴毓。』
『我沒意見。』剴毓勉強一笑,繼續吃她的早餐。
『太好了,剴毓的公婆是自己的舅舅、舅媽,我想她可以適應得很好。』藺敏添逕自高興著,剴毓放下才啃了一半的烤吐司,起身推開椅子。
『我吃飽了。』
『你的胃口還是那麼小。』藺敏添搖搖頭,看了眼擺在她面前的麵包、火腿和荷包蛋,除了果汁和烤吐司,其他的都不曾和剴毓的手指有過接觸。
『剴毓,再上去睡一下,十點半我們去購物。』翠嵐溫柔的說,剴毓點點頭後走上樓,就這樣了。她想道,她是個缺少父愛卻不得自由的新娘。
她揣測父親此刻的心情,想必是鬆了口氣吧!終於可以擺脫心中多年來的累贅。回到房裡,她為自己的悲慘笑了笑,她如願脫離了一個當她是生產機器的男人,卻又掉進一個當她是騙子的男人懷裡,女人的地位與命運真是難料啊!
她帶著心寒的自嘲倒在床上,躺進一片陰冷的黑暗中。
『你幹嘛一回來就把我當瘋子耍?』徐聖宣坐在自家客廳裡瞪著夏煒宸,他們是多年老友,三年前,哥倆好常一起幹出許多荒唐、令人捧腹大笑的事,但隨著簡瑞瑤母子的死,煒宸的開朗好像也消失了似的,他一有空就四處飛,害得徐聖宣少了個玩伴。
『我這表情像在耍你嗎?』夏煒宸挑起一道眉,正經的盯著他。
『打死我都不相信你要結婚,你開始學人家作白日夢啦?』徐聖宣瞄一眼明亮的屋外,現在才早上七點多,他百分之百相信煒宸在作白日夢。
『下禮拜五之前,你最好想想紅包要包多少。』煒宸沒搭理他可笑的表情。
『該死!煒宸,你說真的?』徐聖宣才認真的看著他。『那個女人是懷孕還是會巫術啊?我以為你——』
『這麼說吧!我在拯救一個騙術高明的女巫。』煒宸的冷笑讓聖宣感到不寒而慄,他張著嘴巴,不知該怎麼發問。
『煒宸?』樓梯上傳來驚訝的聲音,煒宸和聖宣不約而同的抬頭向上看。『老天,真的是你?』
煒宸笑著看那步伐輕盈的女子快步奔下樓來,圓睜著雙眼來到他面前,他站起身任她打量。
『真的是煒宸!天哪!又瑋告訴我你回來了時,我簡直無法相信。』她既興奮又訝異的拉著他的手。
『大姊,你似乎變豐滿了。』煒宸將她幸福的模樣收進眼底。『我以為兩年前你生下立凱後會想要減肥。』
『跟我兒子一點關係也沒有,』另一個聲音加入他們,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個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英俊男人。『她又懷孕了。』
徐又瑋不甚贊同的說,來到妻子身邊將她攬進懷裡。
『你好像很不高興。』煒宸有些僵硬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