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現在誰在照顧他?」
「小楊,王伯伯,還有我。」
又一陣沉默。「他幹嘛不到醫院去?」
「因為醫院沒有空床位了。何況就算待在家裡,我們還是可以把他照顧得好好的呀。」她說,拒絕將仲傑的話解釋成惡意。然而只一想到她是如何「照顧」伯淵的,雪嵐的臉忍不住熱辣辣地燃燒起來。謝天謝地,隔了這麼長的距離,仲傑看不到她的臉。
「他什麼時候走?」
雪嵐皺了皺眉,吞了一口唾沫。「我不知道,他還沒痊癒呢。」她不大高興地說。
〔雪嵐,〕很明顯的,仲傑聽出了她的不悅:「你以為我反應過度了,是不是?相信我,我對我老哥太瞭解了!只要有任何可乘之機,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取走我所擁有的東西!而你是我的,我愛你!」
「仲傑,我並沒有答應——」
「你是我的!」他頑固地道,彷彿根本沒聽到她所說的話。
他的話裡有一種強烈的佔有慾,以及一種強項的決心,使得雪嵐不明所以的恐懼起來。
「這太荒謬了!你說伯淵……這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你想像力發揮過度了啦!」她無力地說,希望能打消他那莫名其妙的念頭。
「你根本不瞭解他!」
雪嵐一時間無話可答,而仲傑也沒有再說些什麼。他們的對話出現了空檔:而,荒謬的是,雪嵐滿腦子想的只是:這樣的電話一分鐘就要花掉他多少錢。而後仲傑打破了沉默:「我得走了,雪嵐,我還有應酬。我的時間表排得太滿,這個週末以前是趕不回去了。」他停了一停,接著道:「我知道你以為我對我老哥有某種偏執妄想狂,但是雪嵐,相信我,我會這樣是有原因的。他要到什麼地方去,要做些什麼我全不管,但是這其中牽扯到你!我愛你,只一想到我可能失去你——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都令我無法忍受!你明白麼?」
「不明白!」雪嵐氣得臉都綠了:「你好像以為他只要對著我勾勾手指頭,我就會倒進他懷裡去似的!你以為他是誰呀?你又以為我是誰呀?」老天哪,他真的把她當成肉骨頭來搶了是不是?她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狂亂地想把伯淵的那一吻給推出腦海。
「你不懂!我老哥是個花花公子,手段高明,女孩子一向被他騙得團團轉。他換女朋友的速度就跟換衣服一樣快——」
雪嵐把話筒拿遠了些,不想再聽到那些可怕的言語。「我知道了。」她冷淡地說,突然好想摔電話。
「他的劣跡多著呢!你一定得相信我——喚,天,我老闆來了!我得走了,雪嵐,記得我說過的話,還有,」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記得我愛你!我明天會再找個時間給你電話。」他匆匆地掛了電話。
雪嵐麻木地掛回了話筒,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一陣子。她早已感覺到這兄弟兩人之間源遠流長的爭執及敵意,今晚仲傑發現他哥哥回家後,這種敵意更是浮顯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而這一回他們爭執的重心是她……或者說,仲傑以為是她。根據仲傑的理論,伯淵對她所表示的一切興趣都只基於一個前提:因為他認為她屬於仲傑,所以想將她奪為已有。仲傑的話是真的麼?雪嵐困惑地搖了搖頭,想到他的溫柔,他的堅持,他的暴烈……如果仲傑所說的是真的,他豈不是應該甜言蜜語地引誘她麼?怎麼可能反而這樣反覆無常地對待她?更何況,他第一次來找她的時候,她早已和仲傑解除婚約了。而他那樣不厭其煩地照顧她,帶著她走入一個新的生活,為她安排開刀的事,又邀她住到自己家裡……這一切的安排,豈不好像都在為她重回仲傑身邊鋪路一樣?仲傑的理論根本說不通嘛!雪嵐對著自己搖了搖頭,斷定仲傑只是反應過度。然而即使如此,他所說的話仍然使她不快:並且,再一次勾起了她想遺忘的、今早所發生的事。雪嵐揉了揉自己額角,覺得腦袋又已開始作疼。她深深地歎了口氣,走回圖書室去,拾起那本看了一半的書回到自己房裡,疲倦地鎖上了門。
第八章
秘密
第二天早上,雪嵐吃過早餐,下樓去拿報紙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伯淵。他站在餐桌旁邊,正在給自己倒咖啡。他穿著一條褪色的牛仔褲,一件淡藍色的運動衫,鬍子刮得乾乾淨淨,血色已經回到了他的臉上。他整個人看來清爽、整潔,並且——英俊得教人心跳。
「早。」他簡單地向她打招呼,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
「早。」雪嵐緊張地道。雖然已經吃過飯了,但為了不至於手足無措,她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當他移動的時候,她注意到他還有一點跛。
「你的腳還疼嗎?」她忍不住問。
「有一點。」他不耐地道。
「那……你今天覺得怎麼樣?」
他聳了聳肩。「快悶死了。」還是那種不耐的語氣:「如果繼續悶在屋子裡,我大概會瘋掉。」
「那就出去走走嘛,又沒人攔著你。」雪嵐淡淡地道,刻意裝得漠不關心。
「你今天有什麼計劃沒有?」他突然問。
「呃,」她別過身去,小心翼翼地在咖啡裡放糖和奶精,彷彿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還沒有。我才剛起床,腦袋還沒開始工作呢。」
「那麼我們一起出去怎麼樣?吃個野餐什麼的,在外頭待上一天?」
他的聲音裡沒有愉悅,也沒有邀請:他的眼睛深不可測,他的表情像一幅抽像畫。一股怒氣從她心底很快地竄了出來。雪嵐昂起了下巴,毫不客氣地道:「我不認為你真的想和我出去。」
「那你就錯了。」
「是——麼?」雪嵐拉長了聲音:〔這麼說來,您閣下是那種睡得全身發僵,以致於一早起來連笑都不會笑的那種族類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