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挑戰地問:「我對仲傑的感覺與你何干?」
他的眼睛微微的瞇了起來。「因為我知道他想要得回你。」
「你怎麼知道?你們已經好久沒見面了!」
「我太瞭解他了。」他簡單地說。
雪嵐瞪著他瞧了半晌,突然間覺得異常可笑。這整個對話豈不正是昨晚她和仲傑那場對話的重現麼?雖然言辭或有不同,本質卻是一樣的。「你們為什麼這樣憎恨彼此?」她緩緩地問,問出一個她早八百年前就想問的問題。
他的嘴唇抿緊了。「我從未說過我恨他。」
「口是心非!」
「那你就錯了。」他冷淡地道:「他怎麼想我是另一回事,但我自己並不打算把精力耗費在他身上。我唯一想知道的,只是你對他感覺而已。」
她微微地歎了口氣。「伯淵,我和他重逢不過是上個星期的事!在此之前,我有整整一年沒見到他。這樣短的時間裡,我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是什麼呢?」
「我明白了。〕他慢慢地說,伸手將她拉出了小溪。她腳下一個跟艙,跌進了他的懷裡。這樣突然的接近使她驚跳。她抬起頭來,注意到伯淵的眼色變深了。她的心跳立即加速,試著想抽身出來,但他的手臂陷住了她。「別怕,雪嵐,我不會傷害你的。」他的聲音變得非常、非常低沉:〔今早看見你走入餐廳裡的時候,我就想這麼做了……」他的頭慢慢低了下來。
雪嵐無言地凝視著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催眠了還是怎的。他的嘴唇輕輕刷過了她的,而後加深……雪嵐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強烈的喜悅和暈眩同時衝擊著她,使得她立足不穩,全身的力氣彷彿都在這一剎那間被抽了個一乾二淨。陽光消失了,鳥語消失了,水聲也消失了。她所有的知覺都只剩下了伯淵,所有的反應都因他而甦醒。一直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原來她等這個吻也已經等了一天了……
而後伯淵突然推開了她。雪嵐一時間立足不穩,伯淵忙又抓住了她。他的五指緊得像鐵條,他的嘴唇抿得像一條直線。雪嵐震驚地看著他,眼神受傷而困惑,不能明白他的反應為什麼突然變了。
「仲傑吻你的時候,你也會有這種反應嗎?」他一字一字地道:「他也能像我一樣地喚醒你嗎?告訴我實話,雪嵐!」
受傷的神色悄悄地爬上了雪嵐的小臉。「放開我!」她咬著牙道:「你憑什麼問我這樣的話?這一切對你而言只是一個遊戲,是不是?只是用來證明你比仲傑強,是不是?你——你這個花花公子,惡棍,流氓!你放開我!」
「這不是遊戲,小傻瓜!」他死命搖著她,似乎這樣就能叫她安靜下來:「這種感覺是相互的!而且我也用不著向仲傑證明我什麼!不管仲傑向你說了些什麼,我並沒有掠奪旁人屬物的習慣——」他突然停了下來,眼神一霎間銳如刀劍:「仲傑向你求過婚,對不對?」
雪嵐朝著他昂起了下巴。「沒錯。」
他的眼睛危險地瞇起。「你答應了?」
「沒有。」她老老實實地說。有那麼一秒鐘,他臉上似是閃過了如釋重負的神情。但這神情一閃即逝,使得雪嵐以為:這不過是她自己的想像而已。
「就這樣?〕
「就這樣。」雪嵐瞧了他一眼,簡單地說:「我告訴他,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伯淵點了點頭。「聰明。」他淡淡地說,聲音裡全無喜怒哀樂。但他的評語已經洩露了許多。
「你為什麼不希望我嫁給仲傑呢?」她好奇地問:「這對你而言會有什麼差別嗎?」
「嫁給他的話,未免太糟蹋你自己了。他根本配不上你!」
「就這樣啊?」
「如果有其他理由的話,我也還不打算告訴你。」他有些淘氣地笑了起來,而那笑容不明所以地觸動了她。在這一整天的相處之後,在這許許多多的對話之後,還有,在他那樣激烈的親吻,以及那樣清晰的歡喜、憤怒、說笑與攻擊之後,這個魏伯淵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真實,都要來得有血有肉,更脆弱,更危險……也——更可愛。雪嵐突然間打了一個冷顫。不,她震驚地想:不,不會的!我不可能愛上這個人!我不可能是愛上了魏伯淵!
「怎麼了?」他對著她皺了皺眉。
「沒——沒什麼。」雪嵐低語:「我只是……有一點累了。」
「你看來是有點蒼白。〕伯淵說著,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是不早了。我們回去了吧!〕
雪嵐無言地跟在他身後,將東西收拾整齊,走回車子裡。無言的沉默不明所以的伸展在他們之間,逐漸凝成了一種奇異的緊張。雪嵐只好假設他們兩個人都累了,不再有說話的興致。
回到家的時候,他們發現車庫裡停著那輛朋馳轎車。伯淵一面倒車入庫一面說:「看來我父親和阿姨已經回來了。」
「我以為他們最快明天才會回來呢!」
「我也是。」他說。他的聲音再次變得全無喜怒哀樂,而這令雪嵐緊張。「他們看到你回來,一定覺得很高興的!」她微笑著說,試圖使氣氛輕快起來。
他無謂地聳了聳肩。「或許。你要不要過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她實在是累了,本來很想直接回自己房裡去的。但是一知道魏天弘夫婦已經回來,她立時改變了主意——也許,只是為了想看看:他們是如何對待伯淵的?
「好。〕她說,隨著他走進了客廳。
孫玉瑤正坐在客廳裡看報。聽到他們走進來的聲音,她抬起頭來向他們看去,而後露出了一朵明亮的笑容。〔雪嵐,伯淵!你們兩個一道出去玩了嗎?」她站起身來向他們迎去,珠灰色的絲裙在她腿邊晃起了一陣漣漪:「真高興看到你回家來了,伯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