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謠言有一千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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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怎麼我喝一點酒都不行啊?這裡難道不是我的家嗎?」守謙斜著眼睛看她:「一個男人在家裡都不能隨心所欲的話,那還回來幹嘛?我看我走了算了。」

  以潔慍怒地看了他一眼。「都已經醉得開始胡說八道了,還不讓人攔你呀?而且酒後開車太危險了!」

  「有什麼危險的?」守謙搖頭晃腦地站起身來,轉過身子就朝外頭走:「大不了去撞電線桿嘛。轟,」他作了個誇張的爆炸手勢:「一了百了,豈不乾脆!你小哥的命橫豎不值幾文錢,活著對別人也沒啥子好處。啊,」他荒腔走板地唱起歌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以潔連忙一把拉住了他。「別開玩笑好嗎?人家跟你說真的!酒後開車真的太危險了!」她的聲音都發抖了。小哥這個樣子是她從來也沒見過的!如果他真的發了神經病要去開車怎麼辦?她的氣力可是絕對攔不住他!

  守謙對她揮了揮手,很誇張地打了一個酒呃,而後醉醺醺地笑了起來。

  「別擔心,小潔,」他口齒不清地說:「你小哥雖然不是什麼優秀青年,自己還愛惜得很,撞得支離破碎的未免太難看了。我今天晚上,」他又打了一個酒呃:「可是搭計程車回來的。你瞧,我的頭腦還是很清楚的,對不對?」

  「是啊。小哥本來就是聰明人嘛。」以潔輕輕地說,一面將他往回拉,一面止不住地心裡作痛。她從來也沒注意過:小哥有他自己的苦。她不知道他是在借酒裝瘋,還是「酒後吐真言」,但是……

  才剛剛想到這裡,守謙的臉色一陣發白。以潔叫聲不好,拉著他就衝到廚房裡頭去,剛來得及讓守謙將頭趴在水糟上頭,已經聽得他大嘔特嘔起來。何媽聽到聲音趕過來探看。兩個人忙了半天,守謙才終於筋疲力竭地癱在地板上頭。

  「沒出息!」何媽恨恨地罵:「心裡頭不舒服就只曉得喝酒!喝了酒就解決得了事情啊?都怪他媽媽在世的時候把他給寵壞了!就不曉得跟平浩多學學!」

  以潔苦笑了一下。跟大哥多學學?只怕他心裡頭的苦,倒有一大半是因為大哥而來的呢!從小到大功課一直名列前茅、做事又穩妥又俐落的大哥,給小哥帶來的壓力定然是非同小可的。話說回來,大哥也沒有不去力爭上游的自由。無論伯伯待他們如何地視同已出,他們兩人都免不去「寄人籬下」的感覺。是這樣的心情使他們做任何事都不敢輕忽,使他們對捷鐵的事全力以赴。

  相形之下,小哥是被夾殺了。而他還沒來得及證明自己什麼,伯伯的生命就已經到了尾聲……

  「先把他弄回房裡去吧。」她聽見自己輕輕地說:「在地板上睡覺會感冒的。」

  問題是,一個醉死了的男人就跟一堆石塊一樣地重,她們兩人使盡了氣力也只能將他移到客廳。幸虧就在這個時候,平浩推門進來了。三個人這才將守謙弄到最近的一張床上去——就在一樓的客房裡。何媽滿臉不高興地撇了撇嘴,拍拍屁股離開了屋子,將守謙留給他們兩個去照顧。

  「好了,讓他睡吧。」平浩站起身來,不以為然地盯著守謙看:「他明天非頭痛欲裂不可。搞什麼,當宿醉是好玩的嗎?」

  在他說話的時候,以潔發現自己的眼光無法自制地一直往他身上溜。她從來不認為大哥是什麼美男子——至少至少,不是小哥那「種玉樹臨風型的。可是為什麼她越看他就越覺得他好看呢?他的濃眉是一種擔當,他的臉型是一種剛毅,他深沉的雙眼之中滿是智慧。而她尤其懷念他抱她入懷、細細呵護的感受——即使當他那樣做的時候,都只是在安慰她而已。但他的肩那麼寬呵,他的體溫那麼暖呵……以潔不自覺地咬緊了下唇。當平浩對著她看過來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飛紅了臉。

  為了掩飾尷尬,她急急地將眸光調到守謙身上。

  「需要我留下來照顧他嗎?」她問。平浩的眼神立時沉了下來。

  「沒有那個必要。」他的回答比他所能預計的還要粗魯:「他只是醉了,又不是病了!」

  沒等以潔再說什麼,他大跨步地走出了屋子。

  以潔驚愕地看著他的背影消逝在視線之中,心情一時間低落到難以平衡。想起伯伯要她「為大哥的事多費點精神」,她疲倦地揉了揉臉。天哪,天,她要知道該從何費心起就好了!那個人現在是如此地冷淡,如此地疏遠呵……

  身旁的守謙動了一下,發出一大串難以分辨的囈語。以潔只聽出他是在罵人。而這挨罵的人她可熟悉了!

  她微微地打了一個冷顫,費力地壓下她心底越聚越多的恐慌——發現大哥真的必須為此事負責的恐慌。不管怎麼說,大哥親口跟她承認了自己的罪咎;不管怎麼說,她都已經知道了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男子。而,只要是人,都難免有失控的時候。偏偏她已經介入得太深了!

  以潔急急地跑回自己房裡,彷彿這樣就可以將她的恐懼甩在身後似的。她一直那麼相信他、那麼相信他呵!不為了這樣的信任,如何能有勇氣去追查事情的真相?

  她曾經告訴過自己:這是為了幫助大哥擺脫那不必要的罪咎,讓他能再度昂首闊步地面對明天;然而在她發覺了自己對他的感情之後,她才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無私。她希望他能走出過往,因為她並不屬於那個過往;她希望他能走向明天,因為——因為在她內心的深處,秘密地期望著:她自己可以是那個明天呵!

  自我嫌厭使得她憤怒地絞緊了雙手,對自己齜了齜牙。還要繼續追查下去麼?還要繼續探索麼?然而……然而這已經不是她能否幫他解開他心結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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