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夢!妳和我一樣都殺過人。」官剎推開了她,狹長的眼盯著垂著頭的她。
「我沒有!」她拚命地搖頭,不斷地退後,一股血腥味飄了過來,是那名刺客身上的血味,她蹙起眉,胸口突地湧上一陣惡意,頭昏昏沉沉。
「哈哈哈!」官剎仰天長笑,他欺近樊言曦,紅色的眼珠直盯著她。
「就在那運河下,妳拿著劍,一刀刺穿了那守衛的身體,妳的臉、妳的手全沾上了血,妳──」
他的話還未說完,樊言曦整個人卻摔落湖泊內。
官剎站在上頭,並沒有拉她一把的意思,他冷眼看著黑鴉鴉的湖水,等著她自己爬上岸,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她搞什麼鬼?!他沒有一刀殺了她已經夠便宜她了,難道還等著他去救她?
「樊言曦,妳最好自己爬出來,我不會去救妳的。」
還是無聲無息,只有水波被風吹亂了紋路,他氣急敗壞地瞪著湖水,心像被人擰住一般,疼痛難當。可惡!他見鬼的痛個什麼勁!
他怒咒了聲,憤憤地跳下水,從冰冷的湖水中將樊言曦撈了上來。
「醒來!」他抱緊她,用自己的身子煨暖她冰冷的身軀,殺氣十足的眸光變得慌亂而急切。
將她的身子扶正,他的掌貼向她的背,源源不絕的內力傳入了她的體內,她的身子慢慢回溫。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著了什麼魔,他這雙手從來只懂殺人,現在卻救起了人,她究竟對他做了什麼,讓他愈來愈厭惡自己了。
樊言曦的意識慢慢恢復了,卻還是虛弱得無法開口說話,只能倒靠在他的胸膛前。
官剎沒有推開她,黑髮上殘存的水珠順著臉龐一顆顆滑落……他臉上的線條不再冷峻,濃密的長睫下,那雙一向冰冷的眼有某種他不曾想像過的東西正掙扎地想竄出──
淡淡的,他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心弦不知怎麼動了下,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下,是一具溫軟的女體。
樊言曦來不及也無力阻止便被封住了唇,他的唇舌在她的唇內輾轉吸吮,他扳著她的臉,熱切地將口中的烈焰焚向她。
她被動地承接他的吻,脹熱的腦袋還暈沉沉的,直到她再也喘不過氣時,覆住她的唇瓣才鬆開。
她細弱的魂魄頓時被震回體內,幾乎斷了的呼吸再度接續,空氣排山倒海地湧進五臟六腑,無法負荷的疼痛使她彎下腰,痛苦的乾咳在靜寂的黑夜中孤獨地響起,像是慶賀她重生般。
糾結在一塊的髮絲不斷地滴著水,落到了言曦閉著眼的臉上,她的臉色更顯蒼白,渾身不斷地發抖,像逃避著什麼似地不肯把眼睛睜開。
官剎的臉孔丕變,大手用力地抹去她臉上的水珠。「妳給我睜開眼睛!」
言曦雙眉緊鎖,口中不斷地囈語,魂魄竟又像是遺失了般,尋不回歸來的途徑……
一顆淚水從她的臉頰墜落了。
官剎盯著那顆淚珠,紅灼的眼開始瘋狂地燃燒。「我騙妳的!妳沒有殺人,那是我騙妳的!」
沒錯,她沒有殺人,那人是他殺的,是死在他的手上。騙她,只是憎恨她的眼竟清燦得如同黑玉,甚至在面對死亡時還能潔淨如初生的細雪,而他卻像是任人踐踏過的爛泥。但為什麼?為什麼看著她落湖、看著她的淚滑下,他的頸子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她難受,他見鬼的也不好受。
「我沒有……殺人?」言曦慢慢地睜開眼,但眼裡的驚惶仍未完全褪去,整個人就像個玻璃娃娃般脆弱易碎。
官剎閉了閉眼,才悶聲說道:「沒有。」
「沒有……」她喃道,有些懵懂、有些恍惚,無力的身子已不再僵硬,全身鬆懈地偎入他的懷裡,在尋了個舒適的姿勢之後,眼皮慢慢地合上,她好累……
第三章
耳裡傳來叨叨絮絮的說話聲,躺在床上的樊言曦輕蹙眉,不快那陣嘈雜打擾了自己。
「怎麼還不醒來?」
這聲音她認得,是淑姊兒,她又讓淑姊兒擔心了。
門開了又關,四下一片靜寂,她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是夢,為何聽得見自己微弱的呼吸聲?
什麼東西碰了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她的指尖才動了下,那東西又飛快地縮回。
她困難地張開眼,但隨即卻又酸澀地閉上了。是誰?在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一道烈灼的視線包圍她,是官剎嗎?
只有他才會有這般強烈的眸光啊!於是她強迫自己再次張開眼──
沒錯,是他,這次她看清楚了。
言曦虛弱地扯動嘴角想說話。「你──」才說出一個字,她的喉嚨就像被火燒著了一般。
不一會兒,她的面前多了一杯水,樊言曦看著僵著臉的官剎,手並沒有伸出去接的意思。「我……沒有力氣。」不知怎地,她想笑,但得極力克制,否則他可會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他抬起了她的嬌軀,將她的重量靠放在自己的身上,神態不悅但手上的動作卻是細膩,像怕弄傷了她般。
就著杯沿,她一口一口喝著,像朵乾枯的花將杯內水喝得一滴不剩。
「還要。」
官剎不發一語,又倒了一杯給她。
樊言曦搖搖頭。「你喝。」他的唇也乾澀得都泛出了血絲。
官剎臉色一變,回頭放下水杯,起身便要走。
「你別走!」
言曦突然心中微微一酸,她咬了咬唇,手腳笨拙地爬下床,但雙腳才踩在地上,整個人卻無力地軟滑下去,和地板發出了碰撞的聲音。
官剎回過頭,擰起眉頭看她笨拙的模樣。
言曦朝他伸出手,蒼白的臉龐在燭火的暈染下,顯得嬌憨。「我站不起來。」她軟軟的聲音帶著潛藏的笑意。
睖瞪著她惱人的笑意,官剎卻還是不由自主地上前扶起她,抱她上了床。
然而在他鬆開手臂放下她時,她卻緊緊地抱住他。「別走,你不要回那間孤伶伶的屋子,好不好?那裡只會讓你更孤單。」他走了,孤單的豈只一人,她也是個孤單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