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暗示我謀殺自己的親哥哥,又百般醜化莫宇集團的形象,就是下三濫的手段!」她語音清冷,卻掩不住滿腔怒意,「你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只為了勝訴就不惜這樣胡說八道!」
「你怎知我沒有證據?」
「難道你有?」
他微微冷笑,「關於你是否殺人的證據也許沒有,可對於英宇建設非法收購土地的指控我可是有充足證據。」
「是嗎?」她心一跳,神情卻仍強裝鎮定,「你有什麼樣的證據?」
他不語,默然凝望她許久,眼神裡蘊含的深刻意味幾乎將她逼瘋。
她悄然勻定呼吸,「你根本沒有任何證據……」
「我有一份自白書。」他截斷她的話,語調毫無起伏,「還有一個自願作證的證人,他會告訴我們英宇集團的高層主管是如何命令他不擇手段達成收購土地的目的。」
「你……胡說。」她抗議著,但語氣己微弱許多。
「我是否胡說,等下次開庭你就知道了。」
她驚慌難耐,「你——」
而他冷冷睇她,「李曼如,你現在根本沒有時間跟我爭論這些,還是快點回去處理你的家族事業吧。」語調譏嘲而諷刺,「過幾天你們英宇集團的股價怕會跌破淨值呢。」
跌破淨值!
程庭琛冷淡的言語恍若暮鼓晨鐘,瞬間敲醒李曼如的神智。
她怎麼會忽然忘了呢?這一切混亂的情況除了讓英宇搖搖欲墜的企業形象更雪上加霜,英宇集團關係企業的股價更會再度應聲重重滑落。
就算她請父親調集再多資金,恐怕都無法穩住盤勢,更何況父親大病未癒,這些消息傳去香港肯定令他病情再度加重。
天!她就要穩不住家族企業了,英宇要不毀在她手裡,便是落入她那些虎視旦旦的叔叔伯伯囊中。
不論最後情況是哪一種,都不是她所樂見的,更不是特地派她前來英國的父親與哥哥樂於見到的結果。
他們對她寄望如此之深,她不能令他們失望!
否則不僅死去的哥哥無法瞑目,連她重病的父親都會無法承受——
不!她不能讓那樣的情況發生,無論如何不能讓那樣的情況發生!
她必須挽救,就算拚盡性命,她也要挽救英宇的股價與企業形象。而要挽救英宇,就需要眼前這男人手下留情……
她望向程庭琛,星眸黯淡,沉寂而無神。
難道要她求他嗎?要她放下尊嚴,求這個男人對英宇手下留情嗎?
她狂亂地想,雙拳一收一放,呼吸一下緩、一下急,胸膛起伏不定,面容亦忽青忽白。
難道真要她李曼如拋棄自尊去哀求程庭琛嗎?
不,她做不到,無論如何做不到……
「曼如,你怎麼了?」他獨特低啞的嗓音忽地揚起,居然像蘊著某種關心,「你的臉色看來很蒼白——」
不!她不需要他關心,不需要他這種假惺惺的關心!他明明就正在心底嘲弄著她的驚惶失措,又何必裝出這麼一副擔憂焦慮的模樣?
「你不要碰我!」當程庭琛上前一步,試圖想抓住她的手臂時,她終於爆發了,菱唇迸出激烈言語,「走開!不要碰我!」
「曼如,你冷靜一點……」
「滾開!你這個假好心的偽君子!」明眸射出兩束燦然烈焰,「離我遠一點!」
「曼如……」
「告訴你,我不會認輸的!你休想以為這樣就能擊倒我,我不會倒下的!」
她瞪他,一面銳喊,激顫的身軀一面後退。
她不會倒下的,不會倒下的,他休想整倒她,休想……
「我們之間,還有得玩呢!」拋下最後一句後,她倏地轉身,跌跌撞撞地衝出程庭琛的事務所。
她翩然如蝶,迅速飛離現場,唯恐慢了一步,自己不爭氣的淚水便會奪眶而出。而他,便會輕易揭開她努力掛牢的堅強面具。
她衝出事務所大門,衝下五層樓,跟著衝入倫敦大雨滂沱的黑夜。
雨幕細細密密,當頭罩落她全身,冰寒的冷意跟著沁入她柔嫩肌膚,沁入她血管脊髓,沁入她惶亂傷痛的心。
她渾然未覺,只拚命眨著眼瞼,拚命想在迷濛的雨幕中認清回家的路。
可她找不到,不僅找不到歸途的方向,甚至連她停在大樓底下的轎車都尋不到了,觸目所及的,只是一片茫茫雨霧。
究竟在哪兒?她的車究竟在哪兒?
她慌然四顧,撥開遭冰雨浸濕、緊緊貼在頰畔的髮絲,可依然看不清,她只得抬起雙手用力拭過臉龐——
看到了,就在那裡!
終於尋到自用轎車的她來不及感到欣慰,匆促舉起的步履便一個顛箕,窈窕的身軀跟著狼狽地摔倒在地。
這一跤,跌得她好疼,不僅跌破了膝蓋,還有一向小心呵護的自尊。
她咬緊牙關,雙臂撐住地面,掙扎著想起身,可右腳踝卻扭傷了,教她一個不穩再度跌落在地。
起來!李曼如,起來!
她在心底命令著自己,拚命要自己爬起來,可大雨擊得她全身好痛,而刺骨的寒意又逼使她不停顫抖。
好痛,好冷。
意識到最後,只有這四個字佔據腦海。
好痛,好冷——
第五章
「好痛,好冷……」
嘶啞痛苦的低喃朦朧地自兩瓣菱唇間吐逸,幽微的、細細的,像來自遠古的泣喊,震動人心魂。
程庭琛聽著,幾乎無法自己,兩道英挺的劍眉緊緊。
曼如——
她一向是那麼高傲自信又神采奕奕的一個女人,如今卻因為身心同時超過負荷,在大雨中失神暈去。
若不是他感覺不妙,隨著發狂奔下樓的她也跟著衝出大樓,恐怕她現在還躺在雨夜裡,無人聞問。
若是那樣,她就算不死,也肯定染上嚴重肺炎……
幸好!程庭琛忽地深深呼吸,莫名地有股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幸好他追下樓去了,而且將她抱回事務所。
他揚起手臂,毛巾輕輕覆上她濕透的發,為她擦拭著。她毫無所覺,躺在沙發上任由他擺佈,神智顯然已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