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叩見貝勒爺。」
湘青還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已被小蘭一把扯跪下去。「湘青,這是二貝勒,快磕頭啊。」
那男子卻已朗朗笑道:「罷了,在外頭還行什麼大禮?沒看見我故意著一身便服,沒叫你跟著,就是想輕鬆一晚嗎?」話雖是對著李杉才說的,左手卻逕自扶起湘青。
他就是和親王府內的二貝勒?追殺南星差點得手的載……皓?
「都起來,別引起不必要的騷動,」他跟李杉才和小蘭說,然後把那燈籠輕塞進湘青的手中。「本想再讓你猜猜我是誰的。」
湘青剛想出聲,對面的小蘭卻搶先瞪大眼睛輕呼道:「南星!」
湘青駭得轉過頭去,赫然發現這次站在她身後的人,真是南星。
「湘青,」他盯住她看了半晌,眼神陌生而古怪。「提花燈逛元宵,你興致不差嘛。」
湘青想往前走,這才發現自己提著燈龐的手仍被包攏在載皓的手中,趕緊抽了出來,可是南星的臉色已經轉為冷硬。
「南星,」開口的又是小蘭。「這是我們——。」
載皓冷冷的目光一掃,加上杉才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總算讓小蘭及時打住,沒有把話說完。
「湘青,這位公子和你是舊識?」載皓刻意加重「舊識」兩字,眼神似乎更加銳利了。
湘青想起那夜南星在王府內遭侍衛追捕的場面,他曾說識得王爺面貌,卻沒有與最得寵的載皓打上照面,換句話說,他並不識眼前所站之人。
反觀載浩一臉狐疑,是自己心理作用嗎?還是他真的正不斷打量南星,尤其是他曾中箭傷的左肋?
「這位公子姓南是吧?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怎麼我覺得你整個人的身形挺眼熟的?」
湘青驚駭不已,連忙說道:「南星……呃,南星是裱褙店的師父,我們……我們——。」
那本是跟她說給小蘭聽的故事一樣的背景,在既怕二貝勒認出南星,怕南星會沉不住氣,洩漏身份的情況下,湘青竟無法把話給說全。
而這一切看在南星眼底,便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既不知道跟前這位翩翩風度的男子是誰,更不知道他和湘青之間有什麼牽連,只知道身心懼疲的自己,本打算入夜後便進繡樓去找湘青,一訴別後離情相思,後來在燈中巧見她的身影,正想上前去給她一個驚喜時,她身旁那男子已開始獻起慇勤,而湘青也沒有拒絕,由得眾人為他們喝采,甚至公然在大街上打情罵俏,欲拒還迎,凝眸對視,情話綿綿!
「我們只是顧客和店主的關係,沒有其他交情,」南星氣她的吞吐與為難,索性幫她把話接續下去說:「打擾你了,真抱歉,顧姑娘!」
望著他絕裂的背影,湘青知道他誤會了,半個多月來的相思,好不容易見著他了,結果竟變成這樣?難道說他們之間的眷戀愛慕全只是一時的激情?
「南星,南星。」她喚在嘴裡,猶不敢相信他真的會就那樣轉身離去,乾脆、絕決,沒有一丁點兒的留戀,像是她根本就不在身後,像是世上根本沒有她這個人的存在,像是他們之間的一切全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一直到他已遠離了他們的視線之外,湘青都還如一座石雕,怔怔的望著他消失的方向。
第五章
「怎麼樣?」守在繡樓裡的小蘭,一見湘青走進來,連給她坐下來口氣的時間都等不及,便急著問:「你找到他了嗎?跟他解釋清楚嗎?」
湘青一手解下斗篷搭到椅上,一手放下本欲拿去裱褙的繡作答道:「店門依然深鎖,我連他的人都找不到,如何解釋?」
小蘭屈指算算,這已是湘青在這三周內,第五度出去找南星了,每一次的結果,卻都是令人失望的,他就好像滾燙的水,突然蒸發掉了樣。
見湘青坐下來後,一言不發,小蘭回頭瞥見方才小三子要她送的禮品,索性改變話題道:「瞧,二貝勒又給你送什麼新玩意兒來了?
「二貝勒,」湘青跳起來說:「小蘭,我不是拜託過你,請小三子推二貝勒的賞賜嗎?我無功不受祿,實在是不能收他的啊。」
「貝勒爺對你情有獨鍾,你自然是可以這麼說的羅,但小三子怎能違逆主子的意思,萬一他一個震怒,怪罪下來,小三子就是有幾顆腦袋,恐怕也不抵事呢。」小蘭的一席話,道盡了身為貴族子弟僕役的心酸。
「抱歉,」湘青輕拉住她的手說:「我並不是真的怪罪小三子,只……只是……」見不著南星,她心煩意亂,唯一可算是他們聯絡站的裱褙店偏又連日重門深鎖,值此時刻,她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想任何其他的事,包括二貝勒載皓是否就是她掛記了數年的……
「我知道,」小蘭寬慰她道:「早知道南星是醋勁這麼大的人,那晚我就該拚著被貝勒爺罵,被小三子怨,把貝勒爺的身份說個明白。」
偏就是不能說啊,不但當時不能,現在她也無法對小蘭多說什麼,只好轉個話題說:「小蘭,這些東西我就不拆了,你幫我拿回去請小三子退了吧,二貝勒再這樣胡鬧下去,若被福晉知道,我這工作不是就馬上岌岌可危嗎?」
本來離家半年多,她也的確想回杭州去了,雖然回去一樣是孑然一身,但總比在此棲棲遑遑的好,問題是,離開了京城,就能變回原來的自己嗎?
南星,連衙門判人刑罰前,都會先給個申辯的機會,為什麼你獨獨對我如此殘忍?你就真的這麼狠得下心?湘青在心底泣訴著,眉頭深鎖,愁緒難解。
「如果你這樣想,那就是本末倒置,根本沒弄清楚咱們王府內的『官場倫理』了。」
湘青聽她說的一本正經,心情再怎麼壞,不禁也微微笑道:「王府是個家庭,哪來什麼官場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