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最愛寒衣沾雪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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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小霜。」他沉聲叫道。

  「是……孫權帳下的揚威中郎將。」

  「端木愷?」夏侯猛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得到的,會是這個答案。「你知不知道孫劉已經結盟,正式與我方絕裂,並拒絕丞相的招降了?」「知道。」

  「既然知道,怎麼還會把那麼珍貴的人蔘,都送給我們的勁敵之一進補?」「換做迎桐,一定不會像你這麼小器。」飛霜突然嘟噥了一聲。

  這個模樣反倒又像是他所熟悉的小妹了,夏侯猛不禁啼笑皆非的說:「我們的女兒都快四個月大了,你這個姑姑卻還沒過去看過她一次,等迎桐與你碰了面,你自己再看她饒不饒得了你。」

  「霓兒像你還是迎桐多些?」飛霜知道選這話題一定不會錯。

  果然夏侯猛雖極力想要板起臉來,繼續數落她,但那雙浮現笑意的熠熠眼神,卻依然出賣了他。「你不會自己到元菟郡去看。」

  「哼。說你小器還不承認,迎桐也是。」

  「嘿,」夏侯猛護妻心切,馬上反駁道:「我這次南下支援丞相,自己的行李力求輕便,就為了要幫她帶兩件貂衣給你,你竟然還忍心編排你嫂子的不是。」

  「我們幼時在京師相遇時,你知道她曾允諾要送我什麼嗎?」「知道,」原來早在飛霜五歲,迎桐七歲時,她們便已認識,那段奇緣巧遇,迎桐已經詳細描述給他聽過,他當然清楚。「可是你又還沒有——」「端木愷就是我的丈夫。」飛霜小聲的插嘴道。

  「——成親……」夏侯猛兀自說著,接著才瞪大眼睛,並扣住她纖細的肩膀問道:「你說什麼?」她與他對視的眸中,又出現隱隱淚光。「我說端木寒衣是我的夫婿,我已經嫁給他了。」

  「我就知道你之離開曹仁營中,絕不像你後來寫給他的信中所說,只是要藉此刺探吳營軍情那麼的簡單,」夏侯猛面色沉重,卻不失鎮靜的說:「看來我們兄妹有必要好好的談一談,但首先請你告訴我,他是怎麼脅迫你嫁給他的?」「他沒有脅迫我。」

  夏侯猛簡直是越聽越迷糊。「莫非是出自於你自願?可是才短短三個月不到,怎麼可——」「我們成親已近一年。」

  「什麼?」夏侯猛的音量不自覺的提高,卻也同時明白若想要搞清楚義妹的婚事,自己最好就別再開口,先聽了再說。「你說吧,給我從頭到尾說個明白。」

  「是你一再插嘴,又不是我不肯講。」飛霜稍稍恢復了她一貫的伶牙俐齒搶白道。

  「我的好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跟我鬥氣?就會整我。」

  兩人這一拌嘴,讓飛霜不禁又觸景傷神,悠悠說道:「如果一切都沒有改變,如果我至今都還以為自己深愛著你,那該有多好。」

  夏侯猛聞言,心頭先為之一鬆,繼之反而更加沉重;飛霜對他的「稚情」並非真愛,早在他們夫妻預料之中,但照道樣聽起來,則非但她已和端木愷結成夫妻,而且她還已經愛——。

  「小霜,你說吧,這次我保證不再打斷你,你慢慢的、仔仔細細的說給我聽。」

  飛霜歎了口氣,像是不知該從何道起的模樣,但在回到曹營的熟悉,以及夏侯猛給予她的安適雙重溫暖感覺的撫慰下,她終於娓娓道來。

  「去年底,房都尉與我……」

  她講得仔細,他聽得專注,而且絕不允許她打任何馬虎眼,於是在夏侯猛的引導下,許多塵封的往事,便逐一重現。

  比方說她後來利用待在山陰兩個月的時間,仗著自己是端木愷親口證實的正妻身份,曾結結實實的整治了他表姊葉荷及其夫婿邱霖一頓。

  「你沒有弄出人命來吧?」

  「我與房都尉做的是什麼事,豈能將事情鬧大?」飛霜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怪他太小看了自己一樣。「只是讓葉荷承認雀蜂是她讓人去放的,逼著她在邱氏宗族的面前,痛責自己善妒的不是,反正他們夫妻反目成仇定了,還有她等於間接破壞了妹妹葉蓮的婚事,以後也休想再回得了娘家,這種兩面不討好、四處碰壁的窘況,可比任何官府的刑罰都還要來得有效。」

  「也殘酷得多。」夏侯猛指出。

  「你別忘了房都尉賠上的是一條命。」

  從她銳利的眼神中,夏侯猛恍惚首度捕捉到曹操之所以敢於派遺她為細作的緣由。

  「難怪迎桐每回提起你們幼時相識的經過,都愛說你最調皮機靈。」

  「哪裡,她點子才多呢,不過我前些日子還以為自己又找到了另一位當年的小難友。」

  「真的?」夏侯猛興味盎然的問道,只因為妻子一直到今天,都還不曾放棄三人有天必定能再碰面的期盼。「怎麼說?」「你知道我們三人分別叫做什麼別號?」「香雲、蝶衣和蟬風。」

  「對,香雲、蝶衣和蟬風,而就在幾天前,於周瑜宴請我與端木愷席間,小喬夫人曾提及吳侯府內,有位香姑娘……」乍聞孫權有意思要把妹妹許配給端木愷,飛霜簡直有五雷轟頂之感,別說她的家世其實並不輸於那孫尚香,就算她貴為曹操之女,和孫尚香也是沒得比的呀。

  只要她是曹營中的人,此生便無和端木愷共結連理的希望,而且看他那個模樣,似乎也早就將扔在山陰家中的那個糟糠之妻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所以她才會在悲憤交加的情緒衝擊下,猛灌酒喝,接著還起身隨著周瑜的琴聲,唱了兩首歌。

  先唱:「涉江釆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卻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其實她和端木愷分明是「異心而同居」,哪裡是「同心而離居」呢?唱到最後,她幾乎已按捺不住滿心的酸楚,為免失態,接下去便選了一首訴說女子熱烈情感的民間戀歌來唱:「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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