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曼放下她的手,將劍收在掌中,嚴峻地朝她道:「你再不好好回答我的話,我就叫這些士兵把你剁成肉醬。」
「你、你……你是……」
「他就是單于。大娘,他的脾氣不好,耐性更是奇差無比,你趕緊回答他的話吧!」句黎湖仍然是很有禮貌地提醒她。
「這、這……我……」她嚇得當場腿軟,喉間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雖見多識廣,可一次也沒見過單于本人,只聽說他勇猛善戰,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一場戰役可砍殺數萬萬個敵人。她還想定是個不修邊幅、貌像粗獷之人呢!哪裡知道居然會是這麼一個俊美無儔的年輕人。想到剛剛那麼不禮貌的冒犯,就不禁額上冷污直流。
「我再問你一次。」他不容置喙地冷冷問她:「這劍是不是一個姑娘的?」
她心裡疑惑單于怎麼知道,但卻點頭如搗蒜。
見她點頭,堤曼直覺全身血液都凝結了,「那個姑娘呢?」
「她……她……」
見她遲疑,千萬種可能的想像迅速穿過堤曼的腦際,他屏住呼吸,壓住最不好的念頭,再問;「她怎麼了?」
「她……她……」瑪葛多的母親吞了口水,抖著嗓子一氣呵成:「她發高燒了,我們家瑪葛多帶她去找藥師了啦……」
「你說什麼?」
他不敢置信,靚兒真的還在人世!
「我不知道啊!」瑪葛多的母親呼天搶地起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們是一時好心救了她的,單于,您千萬別殺我們啊!」
「靚兒……靚兒……」堤曼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大娘,你起來。」句黎湖將她拉起,「單于不會殺你的,反而會給你許許多多的賞賜,你是他的恩人呢!」
「什麼?」
「你救的那個正是單于最寵愛的妻子,陽寧閼氏。」
「單于的妻子?」她雙眼抖地發亮,「真的是單于的妻子?」瑪葛多的母親一下於似乎從地獄回到天堂,精打細算的她,立刻迅速地想到將會有一筆豐厚的賞金,竊喜之餘,她忽然又悲慘地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她對那個姑娘刻薄至極,還搶了她的貼身寶物來賣,功不抵過,那……那她這個腦袋還不是一樣得搬家!
※※※
劉靚在喝完瑪葛多為她煎熬的草藥後,倚在一棵樹旁,昏昏欲睡。「瑪葛多,你還是先回你母親那兒幫忙吧!免得她待會兒又要罵你了。」
「用不著。」他忙著找來軟裘給劉靚墊在背後,「她自己能幹得很!更何況她偷了你的東西,還把它拿去賣,我才不要去幫她呢!」瑪葛多氣呼呼地道。
「瑪葛多。」劉靚有感而發,「你真是一個好人!」
受她感激的眼光,瑪葛多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好有什麼用,我都不敢反抗我母親,害得你失去寶貴的劍。」
「沒關係的……賣了就賣了吧……」其實她心如針刺,是堤曼與她之間唯一的紀念,但落魄至此,又能如何呢?
她沉痛地閉上雙眼,恍惚間自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叫喚,她驚起,四下梭巡,可是除了連天白草與呼嘯而過的風之外,再無其他。
「怎麼啦?」瑪葛多關心地問。
「沒、沒什麼……」
一定是自己燒得太嚴重了吧!
然而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卻又清楚地隨風傳來,一陣又一陣摧心斷腸的呼喚。
「怎麼可能……」她低喃,「不可能的……」
但是那叫喚聲卻越來越接近,抬眼望去,遠處沙塵翻滾,馬蹄噠噠。
「咦?有馬隊朝這兒來了……」
「靚兒……」
這次的叫喚清清楚楚,是堤曼!
「堤曼……」她下意識地欲搶上前,但旋即想起自己現在的容貌,不禁瑟縮,惶恐地道:「不……我不要見他,我不能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怎麼啦!姑娘……到底怎麼啦!」
「瑪葛多!」她情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快!快離開這兒……我不想被他找到……」
「喔!好!」雖然不明就裡,但純直的瑪葛多依然立刻聽話地扶著她,往濃密的草堆裡去。
「靚兒……靚兒……」堤曼騎馬在四周焦急地轉著,「你在哪裡?」
「大娘,你不是說他們在這兒嗎?」
「是呀、是呀!」她忙不迭地應著:「瑪葛多是這樣跟我說的呀!瑪葛多你這小子在哪兒呀!」
聽到母親的叫喚,瑪葛多亳不遲疑地使應了聲:「在這兒,娘。」而且還當場立起身來。
「瑪葛多。」她一見便欣喜地奔來,「那姑娘呢?」
「在這兒……」他轉頭,哪裡還有劉靚的身影呢?「咦?她剛剛還在這兒呀!」他腦袋朝四周晃著。
「靚兒!」眼尖的堤曼立刻便察覺到她身影的移動,她在逃開他,為什麼?他下馬急追。
「靚兒……靚兒!你別走……我是堤曼啊!」
「你別過來!」劉靚邊逃邊喊著,「我不是靚兒,你認錯人了!」
怎麼可能認錯?那聲音明明就是每晚繚繞在他夢中的聲音啊!那美麗的身影,他更是不曾一日或忘,她為什麼不跟自己相認呢?
發著高燒的劉靚,本就是舉步艱難,現在強行奔跑,不過數十步,便因體力透支而癱軟於地。
「靚兒……你不要緊吧!」
堤曼下馬憂喜參半地伸手向前想抱住她。
不料劉靚出聲嚴厲地喝止:「不要碰我!」
堤曼手一縮,「靚兒……」
她轉身,將原本蓋著的頭巾拉得更低。
「靚兒……我是堤曼啊……我好想你……」他苦澀地低哺:「這些日子以來,我每天都在找你,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為什麼要躲開我呢?」
劉靚一聽,悲從中來,自己又何嘗不是?然而這樣的她怎麼能讓堤曼看見呢?於是掩面哭泣,不發一語。
「靚兒……」堤曼再進一步靠近她背後,「你回過頭來,我想抱你……我想確定這一刻是真實的……靚兒……」
她縮置身體,如驚弓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