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玫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說得好像我一直在對你左右開弓似的。」
「至少沒有公然如此。」他停頓一下,嘴角仍掛著微笑。「要知道,達勒和我以前合作過。他對妳的疑慮有何表示?」
他一派悠閒地等待她回答,好像已經知道達勒會如何表示。但她沒有對達勒提過她的疑慮。首先,她不願意在沒有具體證據時惹是生非。她不會漠視她的不安,但達勒是個注重實際的人,工作的危險性使他學會抽離自我的情緒。再者,他顯然尊敬、信任和喜歡塔克。
「我沒有跟他提過。」
「沒有?為什麼?」
她聳聳肩。除了沒有證據以外,她絕口不提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達勒原本就不大樂意她接下這項任務,她不願讓他有機會說「我早就告訴過妳」這類的話。她雖然擅於竊聽,但外勤經驗不如其它組員那般豐富,因此不願製造麻煩。她也不否認,明知跟塔克同組會令她不自在,她還是會來。這項任務的危險性和重要性令她興奮。她對朝九晚五的工作向來不感興趣,她喜歡驚險刺激,想在前線出生入死,不想搞砸了這份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工作。
「為什麼沒提?」塔克追問,經松的語氣裡多了一分堅決。他想要得到答案,她猜他通常都能如願以償。
但奇怪的是,她不但沒有被嚇倒,反而很喜歡這種硬碰硬的攤牌對決。
「提不提又有什麼差別?」她以同樣堅定的語氣說。「儘管對你心存疑慮,我還是閉緊嘴巴,克盡職責。我的理由不關你的事。但我敢打賭戴塔克不是你的真名。」
令她意外的是,他突然例嘴而笑。「達勒說妳倔強得像沒有倒車檔的汽車。」他說,調整姿勢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由於聽達勒咕噥過類似的話,所以莉玫忍不住微笑起來。
在那輕鬆的一刻裡,他問:「妳為什麼認為塔克不是我的真名?」
「不知道。戴塔克聽起來像樸實、隨和的德州佬,你說話微帶德州口音,所以名字跟口音相符合,但跟你的人卻不符合。」
「我離家後去過不少地方。」他以南方人的拖腔說。
她嘲弄地拍了兩下手。「那種慢吞吞拉長調子的拖腔學得還真像。」
「但妳不信。」
「我敢打賭你擅長許多口音。」
他饒有興味地說:「好吧,妳不會相信我。沒關係。我無從證明我是誰。但有一點妳可以確定,我的優先考慮是炸掉那座工廠和把我們平安弄回家。」
「我們要分開走,記得嗎?你要怎麼把我們弄回家?」
「未雨綢繆。」
「但你不可能預料到每件事。」
「我盡力而為,所以我的頭髮都白了。經常熬夜擔憂。」
他的頭髮跟她一樣,烏溜溜的沒有半根白頭髮。她希望他沒有流露出那種冷嘲式的幽默感。他為什麼突然在這時打破沉默?為什麼不繼續跟她冷戰?
「我們進來了。」
揚聲器清楚地傳出那句輕聲細語,她猛然轉向無線電。她看看手錶,不敢相信時間又過去了三十分鐘。專心應付塔克的她竟然忘了擔心。她恍然大悟這就是他的用意,他故意用她無法置之不理的話題使她分心。
塔克已經來到無線電旁戴上了耳機。「有問題嗎?」
「沒有。」
達勒的聲音傳來,莉玫略感安心,至少他現在平安無事。她往後靠在椅背上,專心以平穩的節奏呼吸。
除非塔克動手揍她,否則他現在做什麼都無法使她分心。明知無線電設備一切正常,她還是把它們再檢查了一次。她希望她有再次檢查無線電雷管,只是為了確定起見。不,她知道無線電雷管沒有問題,何況達勒知道他在做什麼。
「達勒有沒有告訴過妳,他受的訓練?」
她不耐煩地瞥塔克一眼。「我不需要分心。謝謝你先前的好意,但現在不用了。」
微聳的眉毛洩漏出他的驚訝。「原來妳猜出來了。」他從容自在地說,她立刻暗忖使她分心是不是他真正的用意。塔克是十分難以捉摸的人,即使是在你自認看穿他的心思時。你看穿的也可能只是他打算讓你看穿的心思。「但這不只是為了使妳放心而已。妳知道他受過哪些訓練嗎?」
「基本的水下爆破及海豹部隊訓練。」她知道只有極少數人能夠通過那套嚴酷的訓練。
「但他有沒有跟妳說過那套訓練的內容?」
「沒有詳細說過。」
「那麼相信我,達勒能夠做一般人連作夢也不會想要去做的事。」
「我知道,謝謝。但他仍然是血肉之軀,如果計劃出了差錯——」
「他知道。他們都知道,他們都有心理準備。」
「他為什麼不肯讓你進去?」
他停頓了一下,但時間短得令她無法肯定。「不管達勒嘴上怎麼說,他心裡還是認為我的能力不及他。」塔克以自嘲式的幽默說。
她不相信。首先,達勒太過尊敬他,不可能有那種想法。其次,回答前的小小停頓說明他在斟酌該如何回答,但他的回答並不需要斟酌。
不管他是誰,不管他在隱瞞什麼,莉玫都承認她不可能從他那裡得到直接的回答。他可能是那種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妄想狂。哪怕你只是問他明天會不會下雨,他都會猜想你在計劃什麼需要在壞天氣中進行的事。
薩伊德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麻煩來了。倉庫有動靜,看來他們正在準備裝運一批貨。」
塔克咒罵一聲,注意力立刻集中在突發狀況上。儲存病菌的倉庫必須在出貨前完全予以摧毀。倉庫在夜間通常空無一人,只有守衛在外面站崗。但現在那裡有人出入,也就是說薩伊德無法過去安裝炸藥。
「多少?」塔克問。
「大約八、九個。我躲在一些桶子後面,但無法搬動任何一個。」
他們不能讓那批貨離開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