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語音,」他說,銳利的目光繼續盯著她。「警察背景?」
他說起話來總是這樣下句不接上句嗎?但她很清楚他的意思。警察說的是特殊語言,有特定的措辭用語,就像軍人一樣。在軍人家庭長大的她仍然把其他人視為平民;跟平民相處時,她會自動把措辭調整得比較口語化。但與寇警探在一起,她又自動恢復軍人語體。
她搖頭。「軍人。」
「你以前是軍人?」
「不。家父退伍,兩個哥哥現役。如果我說出脫靶或滿靶那類的話,我是從他們身上學來的。」
「軍種?」
「老爸海軍陸戰隊,諾亞海軍陸戰隊,丹寧陸軍。」
他點個頭。「我曾經身為陸軍。」
不是「在陸軍服過役」,而是「身為陸軍」。措辭上的微小差異代表的卻是態度上的迥然不同。有些人從軍是為了教育機會,服役期滿就退役。會說「身為陸軍」的人,是那種報效國家的職業軍人。但寇警探太年輕,不可能是在服完二十年終身役後進入警校,然後在警界爬升到警探。
「多久?」
「八年。」
她一邊思索,一邊更換靶紙。八年。他為什麼離開軍職?她知道他不是被踢出來的,否則他不可能進入山溪鎮警局服務。他是不是像她父親一樣受了傷而難以繼續?她瞥向他強健的身體。不,她懷疑是那個原因。
她沒有多問,唯恐交淺言深;何況,她也不確定她想要加深兩人的交情。別自欺欺人了,她當然想進一步認識他,想知道在那張撲克臉和那對警察眼後面有沒有一絲一毫的幽默。但話說回來,她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除了令人垂涎的身體外,他的某種特質引起她強烈的反應。來電也罷、荷爾蒙作祟也罷,她只知道他可以影響她,使她明知不可為而為地與他交往,妨礙到她的工作和計劃。
也許不去追他是傻瓜,也許性情乖戾的他是她可以愛的男人。她該堅持她的「計劃」,還是該去追猛男?
抉擇,抉擇。
她暗自苦笑。她在這裡心中煎熬,他說不定對她毫無興趣。他說不定結了婚,孩子都有五個了。
別自尋煩惱了,她勸自己。如果他單身,又對她有興趣,等他採取行動時,她再來決定怎麼做。
打定主意以後,她戴上護耳套。他也戴上護耳套。她左手持槍,右手握住左腕,從容不迫地射完彈匣裡的子彈。她習慣了挑剔的觀眾,例如她的父親和哥哥,所以寇警探在場並不令她困擾。
他脫下護耳套,看著自動送回裝置把標靶滑向他們。「你這次用的是左手。」
天啊!他真是觀察入微。「我至少花一半的時間練習左手開槍。」
「為什麼?」
「因為我認真看待我的工作。在危機中,我必須在右手受傷時,仍然能夠保護僱主。」
他等標靶回到他們面前,然後取下靶紙端詳。她的左手槍法幾乎和右手一樣准。「你為一個你不認為真的會實現的恐嚇努力訓練。」
她聳聳肩。「我不是受雇來倚靠機率,我是受雇來準備就緒。就這樣。」
「喂,醫生!」
他的視線轉向一整排的射擊者,舉起一隻手打招呼。「我想我的朋友要走了。」
「醫生?」那個綽號令她吃驚。
「說來話長。」他似乎無意解釋。「席小姐。」他點頭告別,在她回答前走開。
他的朋友是一個高大健壯的傢伙,身穿牛仔褲和圓領衫,頭戴棒球帽。他把一疊靶紙拿給寇警探看,大失所望地搖著頭。寇警探檢查手槍,熟練地重新裝彈,然後走向射擊線,夾上一張新的靶紙。
莎蘭沒有觀看。她有自己的練習要完成,於是用左手在不同的距離射完三個彈匣。等她轉頭看時,寇警探和他的朋友已經走了。
第四章
確定瑞克的新手槍真的是爛貨後,寇子和好友去瑞克買槍的槍械店。瑞克激動地向老闆抗議了將近一個小時卻沒有結果。他買了槍,槍登記在他的名下,登記書在他購買的那天就寄出去了,所以他只能找製造商要求退貨,不然就是把手槍賣給另一個不識貨的傻瓜。
他們轉往一家小酒館提早吃晚餐。
「替我叫杯啤酒,好嗎?」瑞克說,走向洗手間。
寇子坐到一張高腳凳上,點好餐飲。瑞克回來時,他已經在喝咖啡了。
「在靶場和你說話的那個女人真標緻。」瑞克坐到他旁邊的高腳凳上。「你在跟她交往嗎?」
寇子緩緩轉過頭,用素不相識的目光冷冷地注視他的好友。「你是什麼人,我又為什麼要在乎?」
瑞克讚賞地咧嘴而笑。「裝得真像,差點嚇到我了。這招可不可以偶爾借我用?」
「請便。」
「那麼,你到底有沒有在跟她交往?」
「沒有。」
「為什麼沒有?她有丈夫了嗎?」
「據我所知沒有。」
「那麼我再問一次,為什麼沒有?」
「沒試過。」
瑞克搖頭,伸手去拿他的啤酒。「你得振作起來,老弟。雖然離婚令你吃足苦頭,但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是自由之身,應該飛去採下一朵花了。」
由於瑞克離過兩次婚,目前正在物色第三任妻子,所以寇子懷疑他在女人方面的忠告有任何價值。瑞克擅長吸引女人,卻不擅長留住她們。但他是死黨好友,所以寇子沒有點破。「給我時間。」他平淡地說。
「拜託,都已經一年了!」
「也許我需要一年半。何況,我有約會。」
「但都沒有結果。」瑞克嗤鼻道。
「我不想要有結果,我只要性。」他陰鬱地凝視著咖啡。他當然想要性,問題出在如何獲得。提供一夜情的女人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型,水性楊花的女人對他向來毫無吸引力。真正吸引他的是天長地久型的女人,而天長地久並非他現在所需要的。
並不是他無法忘情莎儂。發現她與醫生同事有染的那一刻起,他對她就死心斷念了。但離婚的過程令人心寒;她什麼都要爭,好像要懲罰他膽敢不要她。他不瞭解女人,至少不瞭解莎儂那種女人。如果不是想離婚,她為什麼要搞婚外情?難道她以為他不介意戴綠帽嗎?他當然介意,所以在發現她紅杏出牆時立刻揮劍斬情絲,而她的反應卻是近乎瘋狂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