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九重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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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從其中我能獲得的援引,不論對私人計劃抑或利通前景,都可大可小,非留神應付不可。

  費利斯的巨宅在青坎角最盡頭,是一間殖民地式府邸。

  冠蓋雲集的關係,一條小路旁都排滿了各式名車。

  司機三五成群的站立著,候上一整個晚上,自然互通消息,談個痛快。要知道豪門富戶的消息,其中一法就是買通某大人物的司機,擔保是一條捷徑。

  費利斯見了我,差不多說到第三四句話,就問:

  「小葛在你的寶號,表現一定令你稱心如意吧y?」

  我這才醒起葛鰓懿原是威捷洋行內的紅員,慌忙道:

  「相當的稱職,能有這樣的助手,是我的幸運,還不曾謝謝你的承讓。」

  「我是捨不得放小葛走的。可是,沒辦法。女孩兒家再棒,也過不了那一關!」

  話說出了口,費利斯隨即驚覺可能要觸著我的癢處,慌忙叫人為我添酒,乘勢顧左右而言他。

  自己有瘡疤傷痕,就有這種為難。

  人家不是故意去抓你的瘡疤,只是不經意的說著些閒事,誰知卻正正碰到你的創痛。剛癒合起來的傷口,又因這輕輕的觸動而重現裂痕。

  剛才費利斯所說的那番話,也使我微微震驚,原來小葛也是傷心人?

  她說給我聽的一個版本並不同於這個。

  當然,總不成要她為了見一份新工,而要自揭底牌,露出了可能是血肉模糊的真象。

  小葛口中所說的並不完全是措辭借口,有可能是幾個因素令她要在威捷洋行引退。

  賓客之中有政府裡頭金融科的大員,當然還是紅鬚綠眼的洋鬼子,叫夏理遜的。

  夏理遜已屆退休年齡。他在本埠已經服務了差不多三十年了。說得直率一點,他實實在在算是看著我長大的一位洋世伯。當父親在世時,他正正派在銀行監理處,我跟他敘面的機會還真不少。

  利通銀行擠提時,也是何耀基去請他酌情出頭,通過傳媒,輔助我們渡過難關的。

  今次是利通出事後,第二次跟他見面了。

  我當然親自到過他的辦公室向他致謝。

  那起官式場合,並不方便說什麼體己話。

  他身邊因有其他下屬在,我更連問他什麼時候退休了,退休後有什麼計劃都不敢。無謂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以為我以什麼利誘的方式,夏理遜才肯幫我們的忙。

  世界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世界。

  人是不需要理由就可以加害別人的。

  然,如果粗心大意予人口實,那就更易受害了。

  悲哀的地方也在於此。

  這次再跟夏理遜相見,場合比較易讓我們說上幾句私質。

  我問:「什麼時候正式退休?」

  「本年年底,趕得及回老家去過聖誕。」

  「你不打算在這兒長居嗎?」

  「不。退休是應該在自己的國土上的。」

  夏理遜此言實在令我欽佩而且感動。

  不少外國入來到本城,視之為樂土,戀棧不捨,實行落地生根。這當然是未可厚非的。

  只是有更值得尊敬之士如夏理遜,明知回歸祖國,生活上的奢華享受,直線下降,仍然義不容辭地回去,不是嗎,在有司機車出車入,轉而為輪隊乘搭巴士;家中婢僕如雲,寫字樓下屬一大堆,轉而為對牢黃臉婆一名;更莫說在此地是天天佳餚美酒、夜夜笙歌作樂,來往富豪,穿梭權貴,回到老家去,跟街邊的醉漢,都是手中擁有一票的選民而已。拿這種權勢跟在本城的際遇比,真是有若雲泥。人之所以嚮往物質,很多時,除了官能上的直接享受之外,更是為了精神上的暢快。

  同一個年邁的洋鬼子,在本城,他退休了,仍能尋找到別的依傍,或進駐私人機構,繼續以其學識經驗甚至名望換取優厚待遇,地位與享受仍能維持在相若的層面上,下致於一落千丈。然,他回去祖國呢,這全身而退,就必變成平凡的一個糟老頭,淹沒於茫茫人海之中了。

  是要為了一點骨氣,一份志願,才會堅持要在自己的國上上終其餘年的。

  「能讓我為你餞行嗎?」

  「先謝謝你。」

  「我們是老朋友了。」我握著他的手。

  「當然,當然。」夏理遜有點欲言又止。

  我鼓勵他說:

  「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請別介意,直說無妨。」

  「你有過杜青雲的消息嗎?」

  「沒有。」

  「他正在申請入股成為聯藝集團的董事,他剛宣稱,向正在有官司纏身的王培新購入他在藝聯的股權,正待批准。」

  「他是有那個錢。」我平靜他說。

  夏理遜點點頭。

  「的確,有了錢總要有身份才能在社會立足。」

  我笑。這消息最令我開心不過了,最怕是他把從我手中騙去的幾億元,調離本市,然後與他心愛的陸湘靈高飛遠走,到海外去隱居;不問世事。要真如此,我江福慧再恨他,還不致於有膽量和有需要買兇殺他了。

  唯其錢與人都留在本城,且留在金融企業圈子內,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機會真是俯拾皆是。

  誰在賭場之內,敢說自己今天的財富是永久的財富?一晃眼,別人口袋裡的錢會得轉到你戶口上來。你的呢,也大可以不翼而飛。本城當然是個大賭館無疑。

  翌日,翻開報紙,財經版以頭等報道,杜青雲將收購聯藝集團的控股權,聯藝集團經營的業務範圍相當廣泛,旗下以各式製造業為主,控股權原本握在王培新手上。

  八七年全球股市大崩圍,市場盛傳王培新虧蝕在股票買賣上頭的金額達三億之巨。

  八八年的聯藝年報上,竟發現有筆近三億的款項成為投資虧損的撇帳,王培新有將個人的損失轉嫁到公司股東身上之嫌。

  這一招非但不能瞞天過海,竟不知如何鬧大了,引起了商業罪案調查科的注意。

  細查之下,翻出來有可疑的假帳數目不少。於是過了半年,就入稟法庭,控之以罪。

  集團領導人形象如此,公眾信心頓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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