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九重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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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聯藝集團的股票自然因此而一厥不振。

  如今杜青雲提出收購,其實不能不算好時機。

  當然,他提出的股份必須要跟聯藝的資產詳細比較,才能看出著數之處。

  這層關係,我並不關心。

  我目前留意的,已立即囑咐小葛給我調查。

  「小葛,我要一份有關聯藝集團名下資產與業務強弱的報告,並不急於要,但內容非要詳盡和準確不可。」

  小葛點頭。之後,仍未有離去的意思,那就是說,她有事要向我報告。

  「霍守謙請我吃午飯。」小葛說。

  「嗯,那麼,今晚你有空嗎?」

  「可以。」

  「我請你吃晚飯去。」

  霍守謙約會小葛,可能有關我在墳場跟他碰面的事。無論如何,他既是關鍵人物,我就得留意他的反應,這是重要的備案資料,要留為後用。戰場上,一般最好是以逸待勞,以靜制動。

  難得霍守謙禁耐下住,要動棋子,正中下懷。

  如果我跟他在墳場一別之後,他對我的行動,根本不置可否,不把我江福慧的喜怒放在心上呢,反而更難下手,今晚跟小葛吃飯,既可以聆聽她的報告,實在,也喜歡跟她多接近。

  不全為利用與駕馭她,是真的覺得跟葛懿德有點緣分。

  小葛在下班之前,問我秘書:

  「江小姐有沒有說好在哪兒吃晚飯?」

  秘書答說,「赤柱的那間西餐館。江小姐囑咐各自到那兒會合,准七時正,她還有兩個雞尾酒會分別在文華酒店與香港會所,故此不能與你同行。」

  我是立心要把葛懿德約到這赤柱餐館來的。

  有些人事必要冒險,到鬼屋去探一探,測試自己的膽識。可是,獨個幾成行呢,可又不敢。於是,尋個伴,以壯行色。我大概就是這個心理。

  第一次造訪赤柱這幢雅致的西餐館,是杜青雲帶我來的。也就是在此地,我跟他開始親密交往。

  那一夜,我還記得,驀地在餐館內相逢,既驚且喜,飯後,他攜了我的手,漫步於赤柱沙灘之上。

  舉頭有疏星明月,身畔有波濤海浪之聲,杜青雲緊握著我的手不放。

  當時,我以為從此以後,人生不再孤單寂靜,結伴有人。

  誰知陪我渡過此生的竟是他帶來的一場無比恥辱!

  我豈只不怕重臨舊地,偏要坐到這傷心之地來,始更能清晰地感覺到我心底的痛楚,刺激我的思維,讓我的決心持續,逐步逐步計算對方!

  有些殺人兇手,也會得不期然地回轉兇殺現場,徘徊憑弔,這完全是一種奇異的心理使然,不可解釋。

  我不知道杜青雲會不會出現在這赤柱灘頭抑或西餐小樓?我是完完全全地做好心理準備。

  決不打無把握之仗。

  他既然仍在本城,且開始在財經界活動,我們早晚是會得碰頭的。對方也必然有此預算了吧。

  踏人餐廳裡時,心頭仍然有些激動,一點點的肉跳心驚。我飛快而伶俐地一瞥,只見餐廳內的客人暫時全都是陌生的臉孔。

  我微微吸一口氣,心想,不相干,時辰未到而已。我坐下來還沒有兩分鐘,葛懿德就抵埠了。

  「我的車子要勞煩代客泊車的大哥照顧,所以讓你久等了,對不起。」小葛說,笑容滿臉。

  「不要緊,你根本沒有遲到。」

  小葛是少數不遲到的女人。我觀察她的優點,總體而言,只一句話,工作態度一如男人。這其實是對男性的恭維,是女性的悲哀。

  無可否認,這年頭,能在商場立足的女人,越來越似男人了。

  聽市場中人半講笑式地說。

  「女人對事情的決絕與狠勁,比男人還利害。且看律師樓,辦得成離婚案的,百分之九十是女方堅持要離,甚多男子漢大丈夫,分明己在分居紙上簽了名的,三朝兩日,看多了妻子兩眼,望住那一群家中小孩,一顆心就不期然地軟下來。只女人不同,一經下定決心,哪怕外頭淒風苦雨,就是奮不顧身地闖過去。」

  是的,時代不同了。我並不需要知道葛懿德的故事。只感覺到她會跟我是同道中人。

  我問葛懿德說:「來過這餐廳沒有?」

  葛懿德笑盈盈地答:

  「多次了」以前常來。

  小葛的皮膚極好,一張臉吹彈得破。如此輕盈帶笑時,更覺清爽秀麗。

  現今連好看的女人,都能吸引女人。

  這年頭女人的量度越發深廣,是用來對付男人,使之自慚形穢嗎?

  我在心裡歎一口氣,才不會呢,今日女人栽培出來的涵養氣度,只會被男人益發誓無反顧地利用而已。

  他們都想,不相干,女人輸得起,挨得住。唯其對手承擔得來,所有吃虧之事不時就偏偏往她肩上擱。

  把思潮帶回來,我說:「我也有很久不曾到這餐廳來了。」

  「有些地方,就那一陣子來多了,覺得很好,不來心裡頭就不舒服,總是想念。過一段時間,忙亂之後驀然回首,竟發覺舊地毋須重臨,也還是照樣活得好好的。原來一切是習慣而已。」

  說得實在好。我跟葛懿德碰杯,說:

  「是有積習難返這回事的。」

  「對,真感謝突然而來的一股勢力,迫著人非放棄從前習慣不可,惟其如此,才會驚覺那原來只不過是陋習而已,」葛懿德笑得很甜,繼續說:「我母親是個墨守成規的人,一直喜歡用我家大廈的後門,跟那些清理大廈垃圾的人,用同一樓梯上落,半點不嫌骯髒。過了好多年,一日陪親戚在我們那住宅區看房子,經過一幢大廈門口,異口同聲地讚不絕口,那大堂剛剛新裝修,鋪了三石,漆了支柱,光潔開揚,令人望之而精神奕奕,結果呢……」

  我笑著答,「就是你母親住著的那幢大廈前門。」

  「可不是。」

  兩個人笑得實在開心。差不多連眼淚水都擠上來的樣子。

  竟不覺得餐桌旁默默地站了一位男士,我抬頭一看,剎那間心如鹿撞,怕是杜青雲嗎?不是,是一張英俊的臉龐,可不是杜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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