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芷洋苦笑道:
「以你爸爸為例,他愛你大媽,是因為勞長興的名望家勢押得住陣,出得場面。他愛老二劉雪琴,是因為她好生養,一下子給他生了雙重保險,高家有後。他也愛我,因為我見過世面,可以在商務上幫他很多忙,盡心盡力,忠心耿耿,且不用支額外薪金。他怕是最愛張玉梅,因她留給他一段美好的回憶。從來都是不在身邊的是最好的,讓他偶然沉醉在無暇的回憶中,誤以為自己是情聖,你說多好。至於外頭的女人,花枝招展,燕瘦環肥,情慾雙全,更值得愛,都真心誠意,怎麼辦?」
高掌西知道母親的這番話實在是有感而發,就不好再接嘴,免更惹她傷心。
總之,在這種家庭背景與狀況下,高掌西從來都不對愛情作出憧憬,也絕不抱什麼希望。
父親是刻意地栽培她成材,作為家族支柱之一,那就是說,絕不會鼓勵她當一個正常的屬於丈夫、家庭以及有愛情生命的女人。
母親的經驗,扼殺了她對女人享受愛情的路向與思想。
於是思維與行動都一致地催谷她成為完全獨立的女性。
這正好是高崇清和伍芷洋心底一個下意識的願望。
因為高家雖有三子,但長子高鎮東與次子高耀南,都不是成材長進的人,壓根兒就不是商業奇才,不倒老頭子的米,已算萬幸,不能指望他們為家族建功立業。
只高掌西一人,既繼承了父親的果敢精明,也有著母親的能幹聰敏,二人在商場上的大刀闊斧與仔細小心,都集中在高掌西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她成了父親的得力助手,當然的事業繼承人,似乎已是不爭的事實。
今時今日,她無疑是一匹出色的駿馬,一日子裡,馳騁商場。
富家子弟中成材的不多,她因而顯得矚目。
她又是個女人,凌駕在男人之上,更覺突出。
第三章
高崇清每次聽到劉雪琴埋怨他把大權旁落在高掌西手上,就正色道:
「誰給我掌管三十六億資產值的公司能維持每年百分之二十八的增長,我就讓她當家。」
劉雪琴剛打算接嘴,高崇清便截住她的話:
「你別多說,我完全願意重男輕女,誰叫你的兩個寶貝兒子不爭氣。」
劉雪琴一聽,滿肚子委屈無處申訴。
的確,高鎮東名義上在高氏企業內是執行董事,但老是指派他應酬那些中外嘉賓的公關角色,半點業務調配控制的實權也沒有。
連劉雪琴都忍不住侮辱她的兒子,說:
「高氏企業有什麼重大的商務決定,我怕你是要在早上閱報時才會知曉吧,或是要在晚間觥籌交錯之際,才從客人回的口中知悉呢!
高鎮東聳聳肩,根本不把他母親的話看成一回事。
不是他聽不懂母親的弦外之音,而是覺得她無聊兼幼稚。
在高鎮東的心目中,作為高崇清的兒子並不需要營營役役,顛撲辛勤地建立功業。
自古以來的王朝,姑勿論有多少能幹的子孫,始終傳位給長子。
中國人很奇怪,一句血濃於水,或是切肉不離皮,就斷送了很多公平與正義。
換言之,姑勿論兒孫犯了什麼錯,都不忍心對他們作出什麼懲罰。
遠的不去說它了,就那城內號稱首富的榮必聰,前些時被自己的一於一女出賣股權,險些斷送了整個企業王國給另一個名聲顯赫的韓統家族手上,最終江山掉不成,極其量是把子女的股權收回來,依然得著個帶罪立功的機會。之所以如此,無非是製造一個借口,好讓自己心安理得地重新接納謀朝篡位的逆子罷了。
故而,高鎮東認定了,不必為父親賣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是最穩當的。他賭高崇清仍會顧念他那長子嫡孫的崇高地位,而不會少分地半點利益。
反而是在現階段加入商場肉搏,萬一有什麼差池,給老父抓在手內,一定不會留下好印象。這種徒勞而未必有功的事,由著他的妹子高掌西落力去幹好了。
在高掌西心目中,或者她看不起長兄,認為他不長進,甚而至自暴自棄。倒過來,高鎮東才是徹頭徹尾的沒把高掌西放在眼內。
他認為她愚不可及。
為了要爭取在父親面前建立功勳,甚至肯葬送自己的畢生幸福,聽從父命,完成一段政治式婚姻,未免好笑。
高掌西的丈夫莊鈺華是本城四大家族之一莊經世的兒子,他不是個不本事的人,但,花天酒地、沾花惹草是上流社會內知名的。高掌西嫁給他,最貼切的形容就是一枝鮮花插在牛糞上。
就是為了這是高崇清的意願,於是高掌西不敢違背。一旦對父親說了個「不」字,她在高家的地位就會貶低,她要掌握的權力中心就會失控。
因為高掌西的先天條件輸了,她是個女的。
其實高家之內,人人都清楚高崇清那種重視男丁繼後香燈的想法,單看高崇清對高鎮東兒子的那個寶貝方法,就可以洞悉他的心態。
不只是高鎮東的兒子,就是高耀南的兩個兒子,也一樣備受祖父的寵愛。
日理萬機的高崇清每聽到男孫有病,可以一整夜地起床來,到孫子們的房間探視,於此可見一斑。
相反,高耀南的女兒曾因割盲腸而要住院幾天,做祖父的就未曾到過醫院去。
這些情況看在高鎮東眼內,非常的穩當舒服。
他自覺勝券在握,大可不勞而獲。
尤其是高鎮東有的是小聰明,缺的是大才華。
他的小聰明令他更明白不做不錯的道理,於是他樂於老是代表高崇清,以高家長子身份出席各式應酬場合,努力出這等鋒頭,落實自己是高氏家族向外代表的資格。
就前幾年,高崇清籠絡了有關勢力人士,更給高鎮東弄了個政府委任的立法局議員來當,這可真是喜出望外的事。
無端端的能過一把官癮,實在令高鎮東開心,而且他當的這個立法局議員,無非是橡皮圖章、舉手機械。可是呢,外表有威有勢,高崇清的很多朋友,分明是高鎮東的父執輩,也禮讓他三分,不時倚仗高鎮東問什麼訊息,走什麼門路,結果裡弄得高鎮東有一登龍門,開價十倍的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