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高掌西非但不能如願,而且立即掉到極度擔憂的深淵之中,差一點點就不能自拔。
高掌西經歷的風浪不少,可是從未試過像這天聽了周偉光醫生的報告之後,那麼彷徨、驚恐、難堪與無助。
周醫生是這樣對她說的:
「高小姐,檢驗的結果,證實你母親喉嚨的確有瘤狀小圓點,其內的確藏有癌細胞,我們不能做過分樂觀的處理。」
高掌西腦子煞白,過了好一會才曉得做出回答,道:
「醫生,你有何建議?」
「我的診斷是初步的,我建議多延聘幾位專家來會診,你認為如何?」
「那當然,請周醫生替我們做主意,城內有些什麼專家都邀請來會診好了。」
「有你的這句話,我就可以放手去辦。用不用跟你父親商量一下?」
「他是一定贊成的,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周醫生還是有點猶豫,道:
「那麼,我們有什麼診斷及調度,應該以你還是你父親的意見為準?」
高掌西當時已很心慌意亂,她沒有注意到周醫生這個問題有什麼特別含蓄,於是只隨便回應:
「其實都一樣,如果找爸爸比較困難,就由我關照一切吧!」
「這就好,就請你跟高先生交代一切,我只以你的主意為準了。」
「周醫生,幾位大國手會診,大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有結果?」
「你母親的情況可大可小,為防萬一,我們會盡快會診,盡早給你消息。」
這個答案使高掌西度日如年。
高崇清終於知道伍芷洋的病況,立即守在她的身邊,怕是對她說了很多好聽的話,伍芷洋的臉色反而較昨天紅潤起來。
正當兩夫妻一邊談話,一邊吃著私家護士剝的水果時,就有個個速之客來探訪。
劉雪琴人未出現,便已聽到她的聲音,說:
「怎麼一下子會住院這麼嚴重了,真是的。老三,你覺得怎麼樣?」
劉雪琴帶領著高耀南與高鎮東的妻子,婆媳三人就鬧哄哄地走進私家病房來。
高崇清答: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例行檢查。看看她為什麼喉嚨會幹痛起來。」
高鎮東妻子立即說:
「醫生怎麼說了?」
高崇清又答:
「還沒有結果,要等齊幾個專家會診。」
高耀南妻子道:
「不是說是普通小毛病的檢查,怎麼要勞動到專家會診這麼緊張?」
劉雪琴一聽,使戴了她媳婦的話:
「二嫂,你說話要有分一方點。緊張與否不在乎病情,而在平生病者的身份。英女皇打個噴嚏,連報紙都要賣頭條,不是這樣嗎?」
由這幾個女人出現後的十分鐘之內,伍芷洋半句話也沒說。
她太痛恨這班吱吱喳喳,發出擾人噪音的女人。
覺得她們小器、無聊、醜陋、欠教養、缺風采、沒有大家風範、沒有豪門氣派。
偏就是這姓劉的老二一系是這個樣子的。
有時伍芷洋寧可眼勞長興交手,心也算安穩一點。
當然勞長興不好惹,她的道行深厚,出招凌厲。但總的來說,她的手段就算狠毒尖刻,還是包裝得高貴大方,就算敗在她手上,還算不失身份。
給劉雪琴婆媳這起分明低了幾級的人糾纏到頭昏腦脹,真是毫不值得。
連跟她們對答談話,人都貶值,益發浮躁得連喉嚨也不舒服。
劉雪琴也不是個愚蠢得不曉得看人家瞼色與眉頭眼額的人,她看得出當自己走進來時,伍芷洋正在興高采烈地跟高崇清談話,到她們來探病了,伍花洋的臉色就開始沉下了來。
無非是嫌棄她們跑進來破壞了二人世界。
劉雪琴差一點點兒就嗤之以鼻。
對伍芷洋,她是心有不甘的。
沒有生個能承宗繼後的兒子出來,就仗著現在潮流是女生當道,便捧個高掌西出來壓陣,繼承衣缽,實在是濫竿充數。
就因為劉雪琴是個唸書少,而且出身不怎麼樣的女人,她才更看不起有大學畢業證書的伍芷洋。
她寧可把面子賣給如假包換是來自香江大家族的勞長興,也不忿輸給這跟在她屁股後跳上高崇清床上去的女人。
這種特別的酸性心理其實也不難解釋的。
劉雪琴進高家門時,是高崇清的新歡,勞長興於她而言,是失敗者。
同樣,當伍芷洋得了高崇清的歡心時,等於把原先高崇請放在老二身上的愛寵袱奪過來。
在劉雪琴跟前,伍芷洋完全有資格以勝利者自居。換言之,在高家之內,老大對老二、老二對老三、老三對老四而言都是失敗者,她們的心病也就在於此。
最奇怪的現象是,當小妾數目多起來之後,就是名正言順的妻室重見光彩之時,再沒有失禮失面的情況發生了,因為這證明沒有一個女人能真正擁有家主人的摯愛,而計算手上所有時,名分地位是屬於權威性的。
劉雪琴一看伍芷洋對她們婆媳擺起了冷臉孔,心裡已有幾分不高興。
於是,她就乘機說:
「說什麼都好,身體最要緊。徹底檢查與診治是需要的,寧可大驚小怪,勝過粗心大意。我看老三你也是日中太操勞了,乘機休息一下也好,我們這班人也就無謂在這兒多騷擾你了。」
然後劉雪琴又對高崇清說:
「我的司機替我去取衣服,把車開走了,你如果也打算這就走的話,我就搭順風車,否則讓我拿你的車用一用再還你。」
高崇清看看表,問:
「你要用車用到什麼時候?」
「很難說。你怕耽誤你辦公時間的話,那就現在先行把你送回公司去,如何?」
這麼一說,一顆心已無時無刻不紊繞在業務上的高崇清就被鼓勵著站了起來。
他拍拍伍芷洋的肩膊說: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了醫生的詳細報告,我們就來告訴你。」
然後三個女入一窩蜂地跟伍芷洋道別,然後簇擁著高崇請走高病房。
伍芷洋乾瞪著眼,看著自己的丈夫被人綁架走了似。她氣憤填胸,心痛如絞。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剛才劉雪琴說的那幾句話,正是有技巧地將高崇清帶走,讓伍芷洋再不可以擁有丈夫的溫情慰問與軟語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