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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頁

 

  伍芷洋深知劉雪琴是個容忍不了她跟高崇清有過多恩愛的醋娘子。

  但高家的女人都非常清楚一點,那就是對付高崇清是不可以實斧實鑿,硬橋硬馬的。

  活像剛才的一幕,如果是直截了當地叫高崇清走,露了一點點爭風呷醋的味道,結果不一定是劉雪琴得勝。

  是要用比較委婉的、間接的方法,借助別個借口,轉移高崇清的注意力,才能達到最終目的。

  伍芷洋傷心氣惱地呆在病房內,因著只餘自己一人,又平添了憂憤,喉嚨處但覺有硬物堵著似,更不舒服,於是下意識地又乾咳起來。

  越咳嗽就越覺不舒服,似乎一下子停不了,順手拿手巾往嘴上一抹,把吐出來的涎沫一看,又是帶著血絲的。這一驚更令伍芷洋失魂落魄,身子也似無奈地發起軟來,就這樣直挺挺地睡在床上,閉上眼睛咬緊牙關,臉色發白,神情樣貌像個患頑疾的病人。

  伍芷洋這幾天的病情顯然是重了,她的心清欠佳一定是其中一個影響的因素。

  連高掌西來看望她,伍芷洋都沒有開腔講什麼話,只干睜著已然下陷的雙眼,傳達一個憂傷的神色給她的女兒。

  高掌西這幾天也是消瘦了,老是惦掛著那個群醫會診的可能結果。過分的憂慮,以及強逼自己做最壞的準備,令她一直無法睡得熟。

  唯一安慰的是,有關穆亦藍的一切,再不對高掌西構成騷擾了。

  母親於她的親情毫無疑問比穆亦藍那如夢似幻的微妙感情更切際地備引著她的心。

  不論結果如何,總要面對。

  高掌西終於挺一挺胸,叫自己以無懼的態度來接受名醫們的診斷結果。

  當日仍由周偉光醫生為代表,聯同其他三位專科醫生,在診所接見高掌西。

  周偉光臉容肅穆地對高掌西說:

  「我們會診的結果,希望你能鎮定地接受。」

  高掌西點頭。

  周偉光的這句話已經等於透露很多了。

  「今壽堂患的是喉癌,幸好發現得早,治療還未得及。」

  高掌西問:

  「有沒有生命危險?」

  「理論上不會有,因為癌細胞仍然沒有擴散,只要動手術把它切除,應該是可以挽救的。要注意考慮的有兩點,其一是動手術之後,因為腫瘤與聲帶接近,很可能會產生最嚴重的影響,令病者以後不能再說話。」

  才這麼一說,高掌西就驚呼一聲,道:

  「媽媽要變成一個啞巴?」

  「這是最壞的訂算。」

  啞掉了總比死亡好,周醫生是這個意思嗎?

  可是,高掌西太明白母親了,要一個滿腹牢騷、滿懷怨烈的人,尤其是在高家之內,不能再唉聲歎氣,不能再提出抗議,不能再投訴衷情,實在是太辛苦也太冤屈一了。

  這會不會比死更令她難受?

  高掌西不敢想像下去。

  周偉光繼續談他的觀點:

  「第二個要注意之處是,動手術的大國手,我們建議加請美國專家,這不單是為了病者安全,以高明手術確保在腫痛割除時不會有癌細胞外溢,而且也希望盡量降低手術影響聲帶的可能性。」

  這第二點算是最令人振奮了。

  高掌西連忙說:

  「周醫生,請為我們延聘全世界最出名的外科手術專家來為母親診治,要不要把母親送到美國去,也請你們幾位決定。」

  「我想高太太的病情有可能在極短期內有劇變,一動不如一靜,在本城由我們幾位日夜看護著她,以防萬一,比較穩當。至於美國專家,我們會立即延聘,問題是要他們放下子上的工作計劃而立即飛來會診,會招致他們很大的損失,末必會參加。」

  高掌西著急了,道:

  「招致的所有損失都包在我身上,由我負責賠償,只要僱請到專家為她做一趟成功手術,我是不會吝嗇金錢的。」

  周醫生道:

  「有你這句話就成了。你要再跟高崇清先生商量一下才做最後決定嗎?」

  高掌西忽然因著這個母親要動大手術的刺激而變得浮躁,她急道:

  「這並不需要商量,現今我們分秒必爭,不是嗎?」

  「是的。」

  「我父親沒有不贊成拯救母親的道理。」

  高掌西自以為這個推斷是無可置疑的,百分之一百肯定的,她完全沒有料想到她的父親會有一種令她駭異的反應。

  當高崇清聽了高掌西給他的報告後,差不多沒有經過考慮,就問:

  「周偉光有沒有告訴你有關動手術的費用,尤其是把幾個大國手從美國請來,那數字可以是嚇死人的。你知道去年袁權憲為了醫治胃癌,一場頑疾用戶八位數字,到頭來,還是與世長辭,我的意思……」

  高崇清還沒有把話說下去,高掌西就連連搖頭,瞪圓了眼睛看著她父親,差不多是厲聲道:

  「你的意思是見死不救,是不是?」

  她這句話的聲浪是尖銳的,神情是潑辣的,態度是傲慢的。

  這叫高崇清大吃一驚。

  他覺得自己的說話很正常、很普通。很合理,那只是議事論事,且是人之常情,為什麼竟招來了高掌西如此激烈的回應?

  實實在在很莫名其妙。

  高掌西呢,還沒有平伙她的怒氣過來,依然昂著頭,像只備戰的馬,高聲嘶叫,然後分分鐘會使出蠻勁往前衝。

  「沒想到你會這樣說話。」

  高崇清從一陣錯愕中定過神來後,就覺得不能接受女兒以這種態度來對待他ˍ

  畢竟高崇清的威嚴是不好冒犯的。

  他提高嗓門道:

  「這句話該我來問你、你看看你是什麼態度,豈有此理」

  高拿西並不示弱,回應道:

  「我的是什麼態度?我的態度是不惜任何代價來拯救我母親的生命,她是我的母親.是你的妻子,是我們深深愛著的人,不是嗎?你就忍心她會遽然離我們而去,袖手旁觀了嗎?莫說八位數字在多幾個零你都負擔得起、錢沒有了,可以再賺回來,摯愛的人去世了,還可以找別人替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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