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灑金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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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她如今的身份是不能不備受尊重的。

  就因為她老早抓緊了一張皇牌在手。

  「是關於旭暉的前景的。」三姨奶奶的眼光凌厲,給在座各人掃了一下,才收回來,集中在信暉的臉上去,「我希望大少爺能把旭暉帶到香港,安排他入學。」

  「就是這個要求嗎」連姨奶奶也急不及待地問。

  「對,就是這個要求。大少爺曾照顧過健如姑娘入學,門路應是駕輕就熟的,我想旭暉年紀不小了,老爺在生時己帶他到廣發去學習,還誇他有商業慧根,本應可以現在就幫信暉做生意,但還是讓他多念一陣子洋文洋書充實自己比較好。而且,我也想讓他出洋留學去。」

  九叔這才插了一句嘴:

  「這預算是有道理的。」

  既是連一向不大發表意見的九叔也表贊成,信暉自然不便反對。

  再下來討論的就是誰個來把持廣州金家家務的問題。

  這倒是個敏感的話題。

  如果不給二姨奶奶面子,說不過去,她現今是居長了。

  若不讓三姨奶奶當家呢,她現在大權在握,也未必肯。

  數下來,若要我當家的話,能有多少能力令各人信服,還是未知之數。

  且聽信暉如何安排了。

  他也真是訥訥地說:

  「金家大宅的家務總要有人負責的,各位長輩的意見如何,儘管提出來,大家有商有量。」

  金信暉這麼一提,反而沒有人打算插嘴似。

  大廳內沉寂一片。

  既為無人願意自告奮勇,怕落得個撿不著差事,還要丟臉的下場,也為這頭家並不易當。

  從前是金家大奶奶掌事,現今呢,說實在一句,誰也沒有她的威望,辦起事來就會棘手得多。

  信暉看眾人都沒有造聲,只得說:

  「姨媽,你是長輩,你給我們拿個主意。」

  姨奶奶於是想一想,便道:

  「我看,順理成章,應該是二姨奶奶或者三姨奶奶挺身而出,擔待起這頭家才對。」

  二姨奶奶喜形於色,道:

  「姨奶奶過譽了,雖是奶奶生前,跟在她身邊幫忙多時了,倒學懂一些掌理家務的法門,但有你老人家在,怎麼敢僭位?」

  「你是太客氣了。我這麼一個外姓的老太婆,給你們後生的一點意見,還是可以,挑大樑,管實務,是擔當不起的。」

  姨奶奶很誠懇地回應。

  聽她們的口氣,那二姨奶奶就很想把管家的權柄攬上身似。

  然而,沒想到三姨奶奶正色道:

  「這事還不容易解決嗎?就讓大嫂來當家,由姨奶奶從旁監管,我跟二姨奶奶協助便是了。」

  對這建議,我是不無錯愕的。

  其後才知道是三姨奶奶頂聰明的安排,那又是後話了。

  她既這麼說了,二姨奶奶當然不好意思不附和。

  論權勢、講聰明,她都絕對比不上金家最小的這名妾侍。

  「大嫂,你怎麼說了?」姨奶奶問我。

  「我什麼也不懂。」我只能這樣答。

  「不懂就學到懂為止呢!」三姨奶奶說,「唯其你在金家大宅住的時間才有限,更要好好地學,將來到香港去開創一頭家,才容易著手。」

  就這樣算是把金家日後各人的職責角色講清楚了。

  就在翌日,便已開始按新的編排實施。

  我接管了金家的家務,一應僮僕以及賬房工人都歸我管轄。

  每天到我跟前來匯報的人群,此起彼落,單是聽他們陳述情況,以及講出囑咐與安排,就很累人。

  以往,候著信暉回房來,總會有很多事跟他說,敘一敘整日的離情。

  自從當了家之後,有幾個晚上,疲倦得沒有待丈夫回來,就自管自睡去。

  也許是還未習慣有職務上的責任之故,精神被事務扯得很緊,如可避免,就不多話,只顧著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再應付明天。

  我相信職業婦女比較不嚕囌、不婆媽,也真有因由在。

  倒是這一夜,無論多疲倦,也得待丈夫回睡房來,跟他敘一敘。

  因為明天,信暉就要上路,到香港去一個長時間了。

  信暉一踏進房來,就問:

  「怎麼,還未睡?」

  「怎麼能睡呢,你明天就要啟程了。」

  「又不是不回來了。」

  「嗯,別亂說話,我迷信。」

  「真是的,我此去也不會太長時間,就會得回來一轉,看你和詠琴。」

  「信暉,持家理務是很令我擔掛的事,我真想早早跟你到香港去。」

  「這豈非逃避責任?」

  「可是,信暉,你不明白,當家有很多難纏之處。」

  我正想把這多天來的工作困難與憂慮相告,單是二姨奶奶與三姨奶奶兩房人的花費,就是驚人的。當然輪不到我提出贊同和反對,但長此下去,會是個了局嗎?」

  可是,翻心一想,就不打算向信暉訴苦了。

  一則怕他認為我是個不中用的人,一點點困擾,也能令我大驚小怪。

  二則良宵苦短,分離在即,何必還要在這些瑣事上費神,礙了夫妻之間應有的離情別話。

  於是,我自行作了總結,答:

  「信暉,我只能答應你盡力而為。」

  「這就已經夠好了,我相信你有本事應付得來。」

  一頂大帽子壓下來,更無怨言可講了。

  信暉又道:

  「我有點口乾,給我削一個水果吃吧!」

  「好呀!」

  難得有服侍丈夫的機會,我便在果盤中挑了一個沙嘴雪梨,削好皮,給他解渴,還說:

  「你不早點給我說,讓我用冰糖給你燉這種雪梨,更清心潤肺。」

  信暉笑著,把一片雪梨塞到我嘴裡說:

  「你要好好服侍我,機會還多著呢!」

  我們一邊嚼著雪梨,一邊說著閒話,我問:

  「信暉,你這次到香港去,要多久才回來?」

  「兩個月內必回來看你母女倆一次。」

  「那是六十天。」我抱怨地說。

  「對,如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就是一百八十個黃葉紛飛的日子了,淒涼不淒涼?」信暉伸手托起我的下巴,竟這樣逗我。

  「這話是你說的。」

  「對呀,我替你把心事講出口來。」信暉笑,然後吻在我的鼻尖上說:「聽我講,心如,每次看到你或是在外頭想起你,就會起一陣陣憐惜的感覺,捨不得予你為難,令你失望,惹你擔掛。心如,我說的是真心話,你並不知道自己有這種令我的情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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