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花魁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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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想著,也不覺震驚。

  正呆呆的坐在房中那高背梳化上,看著金魚缸裡的錦鯉出神,身旁的電話鈴聲就響 起來,我的心也隨之而加速跳運。

  「是三姨嗎?」

  不是潘浩元,是賀智。

  「今兒個晚上,我把潘叔叔與潘光中都帶到你家來吃晚飯好嗎?還有,我且叫光中 也把欣榮叔請一請,看能否大夥兒敘一敘。」

  「啊!是有什麼事嗎?」我問。

  「沒有哇!跟潘叔叔談起,他說一直叫你出來走動走動,吃頓飯,你總是不情不願 ,這樣子是要郁出病的,故此,我們來陪陪你。」

  「怎麼不上大宅那邊去呢?我也可以過去……」

  「三姨!」賀智截我的話。

  她的語氣是嗔怨,我當即明白過來了。

  這是為關心我,也為賀智的方便。

  「好,讓我準備準備,喜歡吃些什麼菜呢?」

  「隨隨便便的晚飯就可以了,光中說,他還未試過家鄉菜!」

  「家鄉菜是粗菜而已,怎麼款客?」我答。

  「他還少吃了珍饈百味嗎?且都不算是客。」

  賀智說這話時,聲音甜得有點膩上嚨喉似。

  唉,什麼女強人,一沾情愛,還不是那副樣子。

  也真虧賀智這個安排,我立即精神抖擻地忙足一整日。

  整間房子都有了生氣似。

  我還趕著去買了滿屋的鮮花回來。

  菜原本是由廚子動手做的,我也因著賀智那番話,便親自下了廚,做了兩個地道家 鄉菜式,不管是不是正牌貨,反正從前在鄉下是常吃的。

  熏了一臉的油煙,又忙著回房裡去泡浴洗頭,從新穿好旗袍,挽好了髮髻,門鈴就 已經響起來了。

  自敬生亡故以來,數這晚最熱鬧。

  一行四人,連宋欣榮都來了。

  「細嫂!」宋欣榮衝前來跟我握手,他一直對我很尊重,因是尊重敬生的原故,這 我是知道的。

  「榮叔!」我喜孜孜地,一直跟孩子一般稱呼他。

  從前賀傑小時,他父親就是寵他,若是在暑假寒假,吃過早點,就把小兒子帶上賀 氏辦公大樓,由著他在公司內胡亂轉來轉去,傑兒最愛轉到榮叔身邊。

  宋欣榮就是跟他有緣份,老是抱著賀傑在膝上,兩隻手還是忙亂地拿著電話,跟在 交易所出市的職員聯繫,氣氛緊張得不得了,總要拔直嚨喉的喊:「四元五角入匯豐, 十萬股!」

  「三元七,沽,置地二十萬股!覆盆覆盆!」

  傑傑兩隻眼珠子轉來轉去,非常的習慣,絕對不騷擾榮叔。坐得累了,無聊時,喊 榮叔一聲,宋欣榮就摸出一顆瑞士糖來,塞到傑兒短短肥肥的小手上,他便又靜靜地把 玩一會,才往嘴裡送。

  賀氏的同僚都愛賀傑,常說:「傑傑出來的那一天,必然是開紅盆。」

  都不知是真是假,敬生就是信以為真,老跟宋欣榮講,這小兒子腳頭好!又要把傑 傑拜宋欣榮做乾爹。

  宋欣榮總是推,有日還特意向我解釋說:「細嫂,生哥的好意我心領,其實我頂疼 愛傑傑,只是不想高攀,反正心裡頭當他是兒子一般愛護就可以了,不尚形式。

  細嫂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的難處,諒解我的小家子氣。」

  我當然心領神會。

  雖說是跟在敬生身邊出身的老夥計,他本人的家當,亦已不差了,仍是無法跟賀家 匹敵,差得太遠了,無端攀上誼親,別人不說什麼,宋欣榮心裡頭也不好過。

  其次,愛傑傑愛得如此出面了,有時已難免要看大宅那邊人的面色。還實斧實鑿地 認上誼親,就更不好說話。

  我於是趁便時跟敬生解釋過,才將此事擱置。

  事實上,宋欣榮一直都對賀傑關心,對我也相當的友善。

  他很緊張的打量我說:「聽元哥一直說你這一陣子瘦多了,我還以為他形容誇張, 怎麼真的落了型,憔悴太甚了!細嫂,你要保重。」

  「榮叔,你坐。也沒有什麼,敬生不在了,我就是不慣,過一陣子就好。」

  「你跟賀聰是差不多年紀,抑或比他還小呢?現今看起來,像他的母親!」宋欣榮 惋惜地喊。

  「論輩份身份,他的確是我兒子呢!」我倒無所謂,是老是頹,認了就是認了。

  「依我看,賀伯母若是打扮打扮,我看要年輕得像賀智。」

  潘光中說完這話,望住賀智,一股情意自眼神飄送出來,攪得賀智登時粉臉飛紅。

  戀愛的人,豈只神采飛揚,還真年青活潑。

  我看賀智就真真突然青春得多,這跟衣著與打扮無關。

  曾幾何時,我望賀敬生一眼,或是敬生望我一眼,也還是賀智如今的那個模樣,心 上卜卜亂跳,通體熱血沸騰,不知多興奮、多舒服!

  我是過來人,有什麼看不出來。

  賀智喜孜孜的走到我身邊來:「我陪你去買幾套西服好不好,別一天到晚的穿旗袍 ,還有,把頭髮剪短了,人就會精神清爽得多,別老是這種古古老老的髮髻。」

  我只是笑。心裡頭想,這還怎麼得了?敬生才剛去世,我就扮起年輕相貌來了,惹 人閒話。

  賀智真聰明,鑒貌辨色,她就知道我的顧忌。於是擺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且扯了 宋欣榮來主持公道,說:「榮叔,你算是長輩呢,來評評理,這個年頭,三姨還是活在 象牙塔裡,老是船頭慌鬼船尾驚賊,弄得自己整個人褪了顏色似,真叫人為她不值。」

  宋欣榮看著我,語重深詳地說:「細嫂,賀智的說話頂對。今時的確不同往日。

  舊時呢,人言可畏。今日呢,人人都只顧自保。旁的人把你捧上天也不管用,你自 己有多少實惠才最重要。細嫂,要是你還這樣子活下去,如何捱得到賀傑成人長進,自 立門戶呢?」

  這最後的幾句話,叫我異常的心動。

  是真要好好考慮,從詳計議的。

  總不能一天到晚孵在這房子裡頭,跟外界斷了音訊似,將來怎麼把江山交到兒子手 上去呢?連江湖上黑白正邪都無法分析給下一代,未免敷衍塞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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