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你不要動,我一定拉你上來!」鍾清流喘著氣,困難地吐著字句。
「你放開我,不然你也會掉下來的!」蔚雲咬著牙道。她想不透何以他竟能做到如許地步,這樣的不顧性命。他真有這麼愛她?
「在你平安之前,我死也不會放手!」鍾情流怒喝。
蔚雲此刻並無害怕之意,反倒對他滿懷歉疚,他這又是何必呢?……從未覺得被那一票保鏢跟著也有好處,但起碼此時此刻他們能幫得上忙,只可惜鍾清流這幾天皆支開了他們。
鍾清流使力一拉,反使停腳處跟著下滑,幸虧他在滑落的那一刻左手攀住了棵樹,暫時止住下滑之勢。
「千萬別放手,我不許你死!」鍾清流瞪著懸在他右腳邊的蔚云:「想擺脫我,沒那麼容易。」嘴裡這麼說,卻止不住握著蔚雲漸滑的手,即使他咬牙苦撐,不消一刻他也要跟著墜落山谷。
「你這又是何苦?放了我……你就能解脫了……」而她也能解脫了。蔚雲淒然道。
「不行!我才不要解脫!」他紅了眼,不暇細想,趁著還余著那幾分力,將力量集中右手,用最強的勁道將蔚雲向上拋起,接著無力地鬆了左手……
他欣慰地在視線所及範圍內看著她攀任了樹,然後他的嘴角浮出微笑,跟著,蔚雲的人影漸小,小的終於看不見。
「鍾清流——」蔚雲伏在崖邊,忽略隨時都有再度墜崖的可能,驚愕地看著鍾清流急速墜落,未加思索地朝山谷大喊「我是劉蔚雲——鍾清流——你聽到沒有?我就是劉蔚雲——我喜歡你——」
老天保佑他來得及聽見!她不希望他帶著遺憾與她的謊言離開世界。
空蕩蕩的山谷傳來陣陣回音,但她沒有得到鍾清流的回應,一個字也沒有。
風呼呼奏著離別曲,樹枝摩挲著唱出哀歌,崖邊的人兒滴著淚,為一個愛著她的生命當著她的面為她消失而悲。
蔚雲愣愣地伏著,盯著吞沒了鍾清流的山谷,就這樣靜靜的不動,像是雕像般,時間也跟著靜止。
★★★
「你是劉蔚雲?」上官君驊掩不住的震驚,透露於他變調的聲音之中。
你喜歡他?沒問出口的話也偷偷藏在他變調的聲音之中。
他一直遠遠地徘徊在鍾山的半山腰,不敢過於靠近山巔,沒勇氣見到他們相偎相依,但又割捨不下這份情感,像個不願投胎的孤魂,死守著心之所繫,又不敢將之驚動,得不到卻也放不下、看不開,個中苦楚,誰能得知?
聽到聲音後,他快步急衝上來,見到的便是這般光景。
不知呆愣了多久,蔚雲隨著鍾清流而去的神志,在聽到上宜君驊的詢問後,這才慢慢甦醒,緩緩地點了點頭。望著他的那雙明眸,嵌著晶亮的淚珠。
訝於她的身份,更心疼她潸潸落下熱淚,上官君驊放下對她身份的疑問。
「雲……劉姑娘,發生了什麼事?鍾公子呢?」
「他……在下面……」蔚雲睇望吞噬了鍾清流的深谷,瀰漫的霧氣擋住她的視線,擋不了她的淚水。
當初她曾許下最後一個願望——助上官君驊逃走,鍾清流這一墜崖,他自然可以趁此逃脫;她什麼都沒做,這個願望竟然莫名其妙地達成了!只不過,以奪走一個生命來達成,上天這個開玩笑也未免開的太大了。
「你是說,他墜落谷中?」上官君驊的呼吸停了下來,腦中霎時空白一片。
突來的變化總是令人手足無措。一路被挾持的這兩人,在獲得了自由之際,竟然只是呆若木雞地相互對望,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良久,蔚雲才點了點頭。「你快趁這機會逃走吧。要是晚了,他那群手下找了上來,你就走不掉了。」蔚雲鼻音濃重,淚還未干。
「那你呢?」放下她一個人走,他才做不出這種事。
「我要繞下去看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是個禍害,我才不相信他會這麼短命!」蔚雲略述了方才驚心動魄的過程,話中包含了訴不盡的哀愁。
「我陪你一起去。」上官君驊毫不遲疑。
「要是他沒死,見著了他,他一樣不會放過你,你就快走吧。」蔚雲哀悼鍾清流的遭遇之餘,仍是心懸上官君驊的安危。
「其實這些天來,他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對我的戒備松的很,不怎麼管我死活,他那群手下也不怎麼搭理我。」上官君驊道:「只是,在未確定他是真心待你之前,我放不下心離開,是以留了下來。」她正面對著如此重大的打擊,就別再煩亂她,增添她的苦惱吧!他壓下不捨蔚雲的晦澀感情而未吐實。
「他是真心的!」蔚雲突然激動得聲音大了起來。他為了她而墜崖,還不夠嗎?
上官君驊略去心中的失落,微笑道:「我知道。所以我陪你去找他,你也不必擔心他不會放過我。走吧!」他的神情誠懇可靠,聲音溫和堅定,足以穩住任何一顆搖擺不定的心。
蔚雲神色一緩,終於笑著點頭。
★★★
而這一找,足足找了兩個多月。
鍾清流像是空氣般消失,不見人影,也找不到屍體。
「清流!你到底在哪裡?」蔚雲幾乎語帶哭音。
今天又是一無所獲。
她虛脫地提著沉重腳步,雙肩鬆垮,身軀搖搖欲墜,步履維艱。曲徑小路儘是石子亂草,滯礙難行,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名門閨秀,兩個多月來在這山區谷底間,吃盡了苦頭。
「劉姑娘,天色已暗,不如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找。」見她疲憊的模樣,上官君驊這話說了不下幾十次,蔚雲始終無動於衷。
這兩個多月來,他們翻遍谷底每一寸土地,踏平每一株亂草,就是找不到鍾清流。每天天亮帶署希望出發,到了晚上又失望而回。他們不想與鍾清流的手下碰面,平添麻煩,所以將就著住在谷底一間廢棄的簡陋小茅屋裡,遠離塵世,就這樣,這對養尊處優的公子姑娘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度過了兩個多月,完全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