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公主笑嘻嘻道:「等不及想嫁了?我可沒這個好榜樣給你學喔!」她呢,是直接求皇兄賜婚,不成才去上香,然後再三天兩頭跑人家家去廝混,這種榜樣啊……
「和姊姊相比,小妹怎敢掠美呢!」明蘆公主吹捧她。
「想要個如意郎君,直接向皇兄說一聲不就成了?有中意的對象就好辦,沒對象就請皇兄挑,求菩薩太慢了。」她拜菩薩的結果,菩薩不但沒讓風從虎愛上她,反而……
以前,張太后視其它妃嬪子女為眼中釘,連帶也影響了陽廷煜與庶兄弟姊妹們的往來。張太后一死,加上局勢混亂,正需拉攏皇族勢力,齊結一條心,陽廷煜與庶兄弟姊妹們陡地親近許多,就連明蘆公主也敢稱他一聲皇兄了,正是這場戰亂帶來的意外收穫。既是如此,皇妹向皇兄求個駙馬,又有何難?
「對象是有,但是……」明蘆公主怯怯低下頭。
「誰?」明熙公主雙眼發亮。
「就不知他是何方人氏、什麼名字,所以才要求菩薩啊!」明蘆公主苦惱道。
不是朝臣王孫?
「你幾時認識外頭呃……」明熙公主將話吞下。要讓母后知道了,一定會說成「來路不明的野男人」,就像說她呵!
「姊姊也見過的。」明蘆公主害羞地低頭玩弄纖指。
「我見過?」明熙公主歪著頭想。她見過的男人何其多,但外頭的?幾時她和妹妹一同認識了外頭的男人?等等……
「就是在亭子裡,那位讓咱們位子的公子……」明蘆公王羞澀地吞吐出。
囁嚅的語氣,正中明熙公主要害!她不可置信地瞧著妹妹——
料不到「來路不明的野男人」,天下就那麼一個!
「就因為沒能再見到他,小妹才想去上香求菩薩,也說不定,在路上便能巧遇了……」縱然這等巧遇的機會幾近於無。懷有如此幼稚的遐想,明蘆公主也說得赫然。
「你不是開玩笑吧?」明熙公主暗暗冒著冷汗。
「不!」明蘆公主認真道:「雖然只見了一次面,但小妹沒一刻忘了他,他……」
視線驀地發黑的明熙公主,聽不下明蘆公主對心上人的一連串愛慕與讚美。
黎鄉鄉的陰影才去,怎麼連妹妹也……
「他只是個來路不明的……平民百姓,和你的身份不配啊!」她喘息著,試圖打消明蘆的愛慕心。
明蘆公主笑著搖頭,「反正小妹作了這許多年的公主,也從來沒個公主的樣子,太后不也常這麼說?無妨的,只要他肯……哎呀!都不曉得人家在哪兒、還記不記得我、對我印象如何,我就……真是丟臉!姊姊可別取笑啊!」她含羞帶怯地要求。
那是一副懷春少女沈迷於夢想中的標準模樣,明熙公主並不陌生。她征征望著,聲音僵硬:「要是人家已有意中人,那該如何?」
明蘆公主想起了黎鄉鄉。當然她不知她名喚黎鄉鄉,只將她當作了亭內男子的意中人。
沈吟半晌,她才道:「如果他們已成親,小妹認了,作個妾也無妨,如果還沒,情形便只好不壞……總會有辦法的。」
明蘆公主細數了幾個可能……
縱然她自小就不受重視,總還掛著個公主頭銜,皇室公主不可能屈就為妾,駙馬自然不能是個已婚者,既然不忍要他拋妻另娶,那除非她拋去「公主」這至梏。若那男子僅有婚約,她願意接納那名女子進門,共事一夫;若那男子不願為駙馬,那她公主也不當了,便去嫁他為妻、為妾都行,只要他們容得下她……
當然,前提得是對方於她亦懷有情愫,那才能成就美事一樁。
這般義無反顧的態度,教明熙公主驚得呆了。為了意中人,她怯懦的妹妹竟然可以如此不問名分地位、不顧失去一切,只為了同所愛的人相守……
換了是她,她有這個勇氣嗎?
沒有!明熙公主摸著良心想。光是母后的期待,她便違逆不過,風光的公主生涯就此結束不算,還得不計名分跟著他,一想到說不定還有某個不知名的女子,躲在某處不見光的角落等著與她共事一夫,她便按捺不住滿腔妒火,哪有可能委屈自己!
明熙公主忍住劇烈的情緒衝擊,試探著,「就算那男子同意,倘使他的……妻子或已有婚約的未婚妻不同意,你忍心介入他們?」
善良,是明蘆妹妹的優點,也是可攻擊的弱點。
「這……」明蘆公主的心中交戰了會兒,「若是那名女子同我一樣愛他,應當能體會我的心情,她會同意的。只要那男人待我亦有這麼回事……」妾室之女,承繼了妾室的寬容胸懷,只求對方亦能將心比心。
幻想,根基也能如此深而穩固?
明熙公主咬牙撐持,「瞧他那模樣,像是個漂泊不定的浪子,作什麼營生都不知道,跟了他,說不定得東奔西跑、餐風露宿的,你——過得慣?」
明蘆公主笑了:「小妹從來不眷戀榮華富貴,也早已習慣了不安穩。」以往幾乎有名無實的公主生涯,便是掛名的榮華富貴——好看而已,無甚可眷戀,而動盪的宮廷鬥爭中,她不也如此過來了?還有什麼過不慣的!
她服了!她服了!她服了……
明熙公主挫了氣勢。
「我想,菩薩會成全你們的。」她閉上眼。
***
太平日終於降臨,老百姓謝天謝地謝神佛,香火原就鼎盛的菩薩廟,便是感懷的好去處。
眼見扶老攜幼的人潮,明蘆公主心懷慚愧。人人求的是安居樂業、闔家平安,只她厚顏無恥地想求姻緣,要不是姊姊一路相伴與鼓勵,她可能中途便打住了。
為了理想中的情愛而速成的勇氣,還不夠理直氣壯呢!
「姊姊,看到亭子了!」明蘆公主驚喜地探著頭。
得不到身旁的響應,她左顧右盼。「姊……」
來往人潮中找不到明熙公主的影子。明蘆公主的焦急,止於她遙見亭內一個橫坐於欄杆上,背倚著柱子的土黃色飄逸身影。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