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生問:「維多利亞時代流行這種S形腳架設計嗎?」
我說:「C形也流行。S與C形,其實源自法國洛可可的風格,在一七三零年至一七七零年期間,法國、意大利及歐洲大陸都推崇同一種藝術風格。」
他望著餐椅,考慮著。
我問:「袁先生的餐檯有多大?」
他說:「只配四張餐椅便成。」
我微笑:「小家庭很溫馨。」
他望著我說:「其實我的家只剩下我一個。我早年與妻子分開,兩個女兒又在外國讀書。」
我作了一個明白的表情。
然後我發現,他定睛望著我。
雖然我不稀罕男人,但我對男人是敏感的,莫非……
袁先生說:「剛才我在毗鄰的的店看到一張很了不起的梳妝台。」
我說:「毗鄰的小店也屬我經營。」
「真有才幹。」他稱讚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問:「為什麼梳妝台下面連著一個大袋?」
「啊!你看到的那張不是梳妝台,附有一個絲質大袋的是十八世紀歐洲婦女的工作台,她們在那張小巧的檯面上做針織。」
他點點頭,恍然大悟。
我試探地問:「想送一張古董梳妝台給一位特別的女士?」
他立刻笑起來。「我想送給我的小女兒,她十四歲,很喜歡精美的玩意。哪有女人會看上我!有的話,我想送給她的,不只是一張梳妝台。」
他看著我,我聽到了弦外之音。
我說:「如果你要找一張梳妝台,我有一個好選擇。我私人珍藏了一張Thomas Sheraton的椴木梳妝台,十八世紀,線條流麗,不花巧,手工極好。」
他有興趣,「我可以看嗎?」
我告訴他。「珍藏放在我的家。」
「啊!」他顯得更有興趣。
「過兩天我差人搬回來給你看。」我說。
他又好像有點失望。
然後,我們聊了一會,介紹他看店內一批古董鏡,相信他的女兒會喜歡。又提議他不如多等兩個月,會有一批美國餐椅運過來,古董美國餐檯,絕配該是古董美國餐椅。
絕配。你看吧,我一向提倡認真。連錢也不要了。
不一會,他說:「林小姐有沒有興趣做辦公室設計?我的辦公室佈置太呆板,我想利用古董家什令工作環境雅致一點。」
賺錢?我當然有興趣。我說:「袁先生做哪一行?」
袁先生遞我一張卡片,原來他是著名建築師。嗯,不錯。
他說:「那麼,我們找天約出來好好暢談一下。」
「好的。」我禮貌地點頭。
他又說:「一邊談公事一邊吃晚飯,林小姐可有雅興?」
我微笑。「這樣有情趣,當然了。」
袁先生笑得很開懷。嗯,他是一名有魅力的男士呢。
或許,這又是另一個機會。我把袁先生送走之後,我就這麼想著。
與客人拍拖我也試過兩次。我不介意有第三次。
我坐下來,覺得有點累。還要有幾多次?
男人,來了又走。過眼煙雲。
翻開Ferdinard送來的計劃書,審閱他的室內設計建議與預算,我就知道,有些東西,既不靠運氣,又不需要白白等待。工作,就是用努力可以掌握的東西。
看來我可能屬於那種無愛情的女強人命格。我抓了抓頭,如果真是這樣,就只能努力賺更多的錢。
錢錢錢錢錢錢錢!我專心地想著這個字,別讓那些身體有棒的生物令我分心。哼!
晚上約了煙花,關了鋪之後才知道忘記了拿手提電話。「失魂……失魂……」這陣子,記性很有問題。
約會的餐廳在附近,我走五分鐘便到達。就在拐彎的一段路,一個女子迎面而來,我和她打了個照面,忽然,我心頭一震。
跟在她身後,有一闋音韻,很熟悉很熟悉。
「Speak softly……」
這個女人,我遇過。
素淨的臉,有那玉液凝脂之態,身段修長但又豐滿,一身白衣。
那一晚,我駕車時碰過。
猛地回頭,白衣女子又不見了。
我怔住,叫自己鎮定。剛才的擦身而過,會不會是幻覺?
掠過耳畔的音樂,響起了最後一個音符。
她身後有歌。她消失了,歌也走了。
雙重幻覺。
我慢慢回頭,繼續向前走,當什麼是也沒發生過。
突然,腦海卻閃出一個詞語:「教父。」
Bingo!跟在她身後的,是《教父》的主題曲!
我愕然,大惑不解。白衣女子和《教父》。
我心有餘悸,三步並兩步地跑,還是走為上著。
我知識愛情不如意吧,無理由會倒霉至此。
跑進餐廳內,煙花就問:「嘩!你塗了綠色粉底?」
我吞吞吐吐:「見……」
「見?」她看牢我。
我隱瞞地說:「見到飛蟑螂。」
「啊。」她就釋然。
恩,我不想神經質和疑神疑鬼,我必須鎮定下來。
「叫東西吃吧,這間餐廳應該比上次那一間正常。」
我隨便點了東西。
「快告訴我你和Ferdinard的事!」煙花一臉焦急。
我喝了口冰水,擺了擺手,「不要提了。」
「什麼也沒發生?」
「接了吻。」
她點下頭來,「有進展。」
「然後就完了。」我說。
「無緣無故做什麼第三者?而且更是一個不會勝出的第三者。」我坦白說。
煙花事後孔明,「都說你今次浪費精神啦!看中他分明是浪費時間!你聽我說,返回Jasper身邊吧。」
「我不會,因為……」
我故弄玄虛。
「什麼?」煙花把臉湊近。
「我打算把Jasper留給你!」我說笑。
「神經病!」她瞪我一眼。
「你看你!連你也不要!」我指住她的鼻子。
她撥開我的手指。「我深愛阿堅。」
我的沙律來了,煙花的湯也端了上來。
「煙花。」
「什麼?」
「我大概以後也不會拍拖的了。」我說。
她便說:「那麼你留長頭髮梳起吧。」
「不會有男人與我配成一對的了。」我認真地說。
她不同意,「一定有的!別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