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迷失在煙薰裡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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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安仔很尷尬,Sunny的父母十問九不答,更遑論外母見女婿的經典場面。兩老既不特別招呼他,不添菜不添湯,也對他的過往沒多大興趣,問了他幹哪行而他又回答了之後,便大家垂下頭吃白飯,持續地冷漠呆然。

  安仔無助地望了望Sunny,Sunny卻一副不以為然,一貫的開開心心,一邊說笑一邊自己笑,秉承自己與自己玩的多年宗旨。

  「安仔乖,吃菜啦。」

  「安仔瘦,多喝碗湯啦。」

  Sunny興致勃勃地替安仔添萊添湯,又大聲評論電視台正在播放的連續劇,在五百多尺的小屋下,燈光昏暗,氣氛沉悶,唯一生動的是Sunny的笑靨與電視機的畫面。

  吃過飯便離開。在街上手牽手,Sunny問沉默的安仔:「我的父母很怪異,是不是?」

  安仔親切地說:「你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嗯,」Sunny若有所失地點下頭。「沒有什麼家庭溫暖,大家的關係很冷漠。」

  安仔停下腳步來,凝視Sunny的眼睛。「以後的日子,有我來補償。」

  Sunny聽得出含意,是故撒起嬌來:「說什麼?什麼以後的日子?」

  「你明白的。」

  「不說清楚不作罷。」

  「以後有我*。」

  Sunny捏了捏他的手臂,繼續追問:「說清楚--我要你說清楚。」

  「說得那麼清楚幹嗎?」

  「以免我自作多情。」

  「好,」安仔清了清喉嚨。「答應給你幸福的家庭,生一大隊足球隊,大B細B大囡細囡一家人圍在一起,每天廿四小時都是歡笑聲,家中每一角落都不會有冷場。」

  Sunny定定地望著安仔,望得眼眶漸次紅了,最後更落下淚來。安仔把她擁入懷中,她掩住臉,慢慢由落淚變成嚎哭。

  哭吧哭吧,受過那麼多苦,難得可以感動一次,那甜蜜的感覺由耳膜震上腦部,再流動至心坎。

  別理會是真是假,總之,放開懷抱接受每一句令你愉快的說話,盡力相信他的承諾,放開不快樂的經驗,便一切也會變得美好。

  戀愛不外如此,軟綿綿的心,在願意的時候被感動。

  大概是家裡那具催情作用的依蘭依蘭香薰日夜散播的關係,時常留在家中的天宙亦如Sunny那樣,似乎是墮入了愛河。

  與雅慧的見面,益見頻密。

  雅慧不單止在他辦公室內出現,還買了演奏會的門票約會天宙。

  「是Adagio,你愛不愛聽?」她溫柔地問。

  他看著那兩張紫色的票子,笑。「慢版是我的最愛。」

  「嗯,我也是一樣哩!」雅慧表情雀躍。「尤其是Albinoni,他的慢版樂曲令人很感動。」

  這雷同點觸動了天宙的心坎。但他只是望著坐在跟前的她,盡量隱藏得悉物以類聚的驚喜,不再繼續在這話題上。還是有點猶豫。

  轉了方向,他問:「下星期的題目是宗教在現今社會的影響力,有沒有興趣?」

  雅慧肯定地點下頭來:「我本身是天主教徒,自小便唱聖詩,宗教對於我是很切身的。」

  「天主教?虔誠嗎?」

  雅慧也就不好意思地笑:「真慚愧,中學畢業後便沒再參加彌撒,雖然信仰仍在。」

  「在心中?」

  「對,在心中。」雅慧歇了歇,說,「不過,還是喜歡踏足教堂,尤其渴望結婚時,儀式在教堂舉行。」

  看著雅慧的一臉憧憬,天宙剎那間心軟起來。這種在挫折後仍然懷有希望的女性,才是理想的戀愛對象,她溫柔的眼神,甜蜜的笑容,也就彷彿特別的神聖。

  那天送走了雅慧之後,天宙握著演奏會門券細細地想,一月三十日那天,應否赴會?

  一直都只是老師與學生的關係,無論再投契再融洽,也始終有個安全網,但一旦走出了校園,關係便頃刻複雜起來。一定會如此,因為,他有心而她有意。

  西裝外套口袋內是那紫色的門券,天宙在回家途中一直用手緊緊按著,心緒不寧是為著此事。

  回家看見阿夜,她包著濕頭髮局油,身穿浴袍狀其輕鬆地窩在沙發上看時裝雜誌。

  天宙坐下來,問她:「今季流行些什麼?」

  阿夜少有地好興致:「六十年代啦,方頭鞋啦,剛剛蓋過膝蓋的裙子。」

  天宙點點頭。「你穿那種長度的裙子會很好看。」

  阿夜不以為意。「我愛穿褲子。」

  「阿夜,」天宙問:「如果我搬到外面住,你會否不習慣?」

  阿夜略為驚奇:「要搬嗎?」

  「只是說說。」

  阿夜平平淡淡地回應,「Sunny搬進你的房間不就可以?」說過後低下頭繼續翻雜誌。

  天宙凝視她的側臉,像小女孩般的側臉,他曾經一看便喜歡了的側臉。想起這一年來的日子,他有感而發:「我搬進來一年多,也沒真正與你談過心事。」

  阿夜抿了抿唇,也沒看他一眼:「道不同嘛。」

  天宙細細歎了口氣。「只是你不肯打開你的內心。」

  阿夜抬頭,乾笑了一聲:「別文藝好不好?」

  「其實我們可以再親密一些。」天宙說出心底話。

  阿夜望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現在不是很好嗎?」

  天宙握著拳頭,問:「你真是一點也不喜歡我?」

  阿夜把雜誌合上,斬釘截鐵:「喜歡你的人是嘉嘉。」

  天宙向後靠往沙發,氣餒地望著阿夜走進浴室。高挑的她修長的腿,一直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形象,自第一眼看見她,這高姚的影子,便在他心中揮之不去,地位崇高,無人可代替。

  但這影子的主人不斷在四周建起一堵堵的牆,拆牆的男人永遠疲於奔命,趕忙把磚頭一片片推下,但推磚頭的動作卻趕不上建牆的速度,她所建的牆極厚,拆牆的男人皺著眉看著愈來愈多的防衛,終於支持不住倒了下來,甚至,考慮著放棄。

  一月三十日的演奏會,天宙決定到場,並且要好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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