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樹熊症病患者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14 頁

 

  我揚了揚眉毛,笑笑口答:「怎麼會?都前後分了三次手。」

  她啜了口Sol,說:「今次是真的了?」

  我伏到檯面上,把餐巾的紙角撕成小碎片。「我也希望。」我說。

  Debbie輕輕掃了我的頭髮,說:「遲早也是要分手。」

  我點頭,這是真的。

  和天澤自大學一年級走在一起也四年,他是對我好,他是愛惜我,但適合不適合我自知。

  他在一開始便以為我是那類很靜很乖的女孩子,循規蹈矩,堂堂正正,然而我不是。

  和天澤一起,掩飾不了我的寂寞。

  頭仍在痛。

  夜幕早已低垂,蘭桂坊外人來人往,星期五,又是出來玩的好日子。

  我和Debbie今夜也在玩。

  第一個男人到手了。他六尺高,混血兒面孔,很健碩,曬得黑黑,朝著我們笑的時候有種充滿男人味的姣態。

  我知Debbie會喜歡他。

  果然,Debbie高高興興地與他sayhi。

  我抬著耳朵飲我的PinaColada,等待我想要的男人。

  可能會在這裡等到,又可能他正在JazzClub,或者是VAbene,無論他在哪裡,無論他是誰,他必是穿黑的那個。

  我愛黑色,穿黑的才像男人。天澤,他從來不穿黑,他穿米黃粉藍淡綠,像小學生。

  我從來不穿黑,我穿白,但我容易被穿黑的男人懾服。

  好玩,這個遊戲。

  啊啊啊,Debbie在與她的男人說著美國的大學生活,笑語盈盈,眉飛色舞。

  這夜裡,她是要定他。

  我在他們的談話中搭了兩句嘴,然後他們便提議到LeBarBat坐坐,我當然說好,寄望那裡有穿黑的男人。

  在LeBarBat,我們三人玩故事猜謎。

  Debbie說:「在一個冰天雪地中,一間冰屋內,有兩個人分別躺在屋內的兩張床上,一個人像你和我,活生生的,另外一個則滿臉子彈洞,好了,你現在問我們問題,但我們只會答你是、不是、沒關係,而在你的問題我們的答案中,你把這個故事的蛛絲馬跡找出來,套出整件事情的始末。」

  男人皺眉抓頭嘟嘴,他開始問:「那兩個人是一男一女。」

  Debbie說:「一男一女有什麼關係?」

  男人嬉皮笑臉:「姣婆遇著脂粉客,情殺案嘛。」

  我說:「不是。」

  男人又問:「滿臉子彈洞的是死屍?」

  我說。「是。」

  Debbie尖叫起來:「好聰明啊!」然後賞他香吻。

  男人大樂,問得更起勁:「活生生的那個殺了子彈臉?」

  Debbie說:「這麼淺都問,打!」她嬌俏地拍了拍他的臉。

  我啜了一口VirginMary,想道:性格真是天生的,我也是在蘭桂坊玩,又不見我這樣銷魂。

  「Cool。」突然聲音由我左耳進入。

  回頭一望,是個高瘦白淨的黑衣男人。我望著他,不期然在心中應了一聲。

  是他了,今夜就是他。

  我笑笑。

  他又說:「我喜歡說故事的女人。」

  Debbie此時插嘴:「Hi,是不是一起玩,要玩的話便問問題。」

  他說:「因為活生生的人有病。」

  Debbie立刻嘩了聲。「對。」我說。

  他再說:「因為一槍打不死那個死者,所以每次多補多一槍。」

  Debbie故作雙眼放光狀。我說:「對。」

  他沉入思考中,半晌他說:「好可能會是夢遊病,在他殺了對方之後,他把屍體埋葬,但半夜夢遊病發作,他起床到冰天雪地之下挖出屍體抬回屋中,到天明醒來,看到身邊屍首,便以為他未死,只好再補一槍,久而久之,那死屍便滿臉子彈洞。」

  Debbie尖叫:「全中!」

  我微笑。

  Debbie的男人說:「做馬。」

  Debbie不滿:「人家醒目。」

  我依然是微笑。

  傳說,含蓄的女人永遠較多嘴的女人令男人心動,所以我一直盡量少說話。

  他告訴我:「我叫方季雲。」

  女人名,簡直暈低。「我叫米米。」我說。

  「孔名?」

  「真名。」我回答。

  「Cute。」他說。

  我微笑。

  「你做什麼的?」

  「廣告。」我多數會先這樣回來,可塑性似乎高一點。

  「Copywriter?」果然一如其他男人,他首先這樣問。

  「不是。」我啜著VirginMary搖頭。

  「客戶主任。」他猜中了。

  我點頭。

  「見的人很多。」他說。

  「是的,客戶嘛。」我說。

  「那麼一定有許多男朋友了。」

  我笑笑。「沒有啊,一個也沒有。」

  「不相信。」他凝視我的眼。

  通常男人凝視女人的目光多數情深款款,但他的眼神--卻出奇地咄咄逼人。我有點不自然。「分手了。」我說。

  他再逼視我。「分手的目的是為了在這裡玩?」

  第五章

  我怔住,然後剎那間憂傷起來。

  我沒有答話,只是看看他。

  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對我笑。

  我的心緩緩地軟下來。對著一個能看穿自己的人,我覺得誘惑。

  不是這麼快便要我遇上知心吧。穿黑衣的男人。

  「來,」他忽然說:「我們去吃最好的壽司。」

  就那樣,我和Debbie在那夜分別了,一如許多個夜遊夜,我與萍水相逢的男人吃宵夜。

  他帶我到TimesSquare的一心吃海膽刺身和龍蝦刺身,我們喝了很多清酒,又談了很多。如我所料,他是專業人士,三十歲上下,家庭背景良好,外國留學,事業得意。而愛情嘛,肯定不會失意。

  但我沒有問,今夜不適宜。

  繼而,我請他送我歸家,再之後,我便睡覺去--一個人獨睡。

  是這樣,有一夜情的鋪排沒有一夜情的結局。不喜歡一夜情,因為我虛榮。

  我壞,我要人追。

  再沒有什麼比令一個條件比你好的人愛你更令人精神爽利。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