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呢?你不要騙我,不管上頭寫了什麼,請你一個字一個字全部念給我聽。」煙兒固執而堅定的喊。
時墨定定的望了她許久,深吸口氣,妥協的點點頭。
「好吧,既然你非知道不可,我念給你聽,但也請你要有心理準備。」
半個時辰過去了,信裡的內容早已念完,他一直沒再說話,她則處在震驚之中,久久無法回神。
原來,向晶華是爹的愛人……原來,她不是爹的親生女兒……原來,她只是一個親生父母不要的棄嬰……但她明白,養育的恩情大過生育的恩情,只是她仍心痛難當,心痛得沒法兒站直身軀──時墨接住了她頹下的身子,見她面如紙白不停抽搐著,手腕傳來再冰冷不過的寒意,那條弦畢竟還是繃斷了,她像被挑斷腳筋手筋的廢人,完全沒有支撐自己的一絲力氣。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對他沒有防備、沒有戒心,任他抱著輕放到床榻上。
流不出的眼淚,只在幽深的黑瞳裡化成空洞的茫然。表現在外的漠不關心,掩飾了內心的不忍與疼惜,一次次折磨著他。
「我知道現在的你很難過,但至少,一切都過去了。」溫柔內斂的聲音,似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你也許會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失去了,什麼都沒有了,但是,千萬不要忘記,你彈得一手好琴,憑你的才華,甚至還能進皇宮當一名琴師,或者是靠自己的努力,開班授徒。」他連她的後路都替她設想好了,卻不管此刻的她聽不聽得進去。
驀地,時墨猛地呼吸緊促,心口緊縮,注視到她冰涼的手拉住了他暫放在床邊的手。他調轉視線,再望向她逐漸清晰的兩潭池水。
「你……」朱唇款?,兩頰有著一絲激動的緋紅。「你……要放手了,是嗎?」想到他會撇下自己,一向靜如止水的心,起了浩瀚波瀾。
「放手?」
「你不會再留住我了,是不是?」虛弱的輕問,如潮的思緒百轉千回,她害怕極了,再禁不起半點打擊。
「那是你要的,不是嗎?」
「不……」她想盡辦法要撐起身子,但軟弱無力的手腳卻不聽話,使後腦勺撞上了床板。
「你做什麼?」他蹙眉急喝一聲,在捧住她肩膀的同時,她卻一反常態的跌進他懷中,同時發抖的抱住他的腰。「我……我不要……離開你……」低訴的情意,呢喃的像是囈語。
「煙兒?」用這樣笨拙的方式來表達心中感情,時墨一顆沈凍在冰窖底的心,乍時怦然回暖,在一陣天旋地轉的大震動後,他凝望著她,融化的嬌柔牽動著心跳,竟然有股流淚的衝動。
閉上眼,將她柔弱無骨的纖小身軀整個攬進胸膛,被愛盈滿的心扉,突然間讓他領悟了前所未有的充實與滿足感。
從她身上傳來陣陣芬芳,是他從未聞過的幽蘭馨香,迷惑著他睜開眼,感覺體內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熾熱的吻落在她的額際,手心拂過她晶瑩剔透的臉龐,滑下頸子,再移到細小的耳垂。而他的吻,也跟著落到她毫無血色的唇瓣,喘息加促,迴盪在兩人之間的熱氣暈眩了一切。
煙兒溫馴甜美得不可思議,除了對於男女間情事不明的恐慌外,她一直都沒有反抗推拒的意思;但他高漲的情潮與愛火,撩撥著她所陌生的情愫,一波波甦醒,一波波湧上。
但他卻在此時停住,留戀不捨地看著她嫣紅如醉的迷惘嬌態,蒼白的唇色變得紅潤欲滴,美得令人窒息的絕艷容顏,總在不知不覺間收買了他的靈魂,他的感情,他所有的注意力。
「你真的願意跟著我?」低嗄的聲音,顫動著想確認一次。
「嗯。」
「你不後悔?」
煙兒極緩慢的搖頭,澄眸中卻沒有一絲踟躕。
他再度將她擁入懷中,發自內心的喊:「那麼,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放手了,就算你想逃,我也不會放手了。」
霸氣的宣告,讓這段迷離不清的情,揮去煙霧,更正綻放在陽光下。
???
返回大理京城,已是十三天後的事。
儘管沿途風塵僕僕的趕著路,但馬車內的兩人已無隔閡,在時墨的細心照料下,煙兒病弱的氣色好了許多,波光瀲灑的一雙桃花眼,出奇的明亮有神,在她身上,有匠心獨運的美,更有纖塵不染的靈氣,就是因為她那看似淡泊、其實濃烈的性子,才會造就她眼裡的柔弱與剛強並存。
說不上來心底的複雜感受,即使一整天都專注地盯著她瞧,他也不會覺得膩,再這樣下去,恐怕三魂七魄都要?下這副皮囊鬧空門。
煙兒的話一向少,只是靜靜地倚在他的肩頭,偶爾看著車窗外掠過的幕幕秀山綠野,偶爾陷入沉思,偶爾閉上眼小歇片刻,卻極少開口。
如今窗外的山水風景轉變為街道房宅,時墨亦察覺到她突來的憂鬱鎖眉與黯淡垂睫,想問什麼,馬車速度卻在這會兒急速減弱,慢慢的停在路中央。
「殷旗,發生什麼事?」他不悅地冷聲問。
「不好了,二少爺!」殷旗緊張的掀開簾幔。「王爺派了人請咱們直接回府邸,怎麼辦?」
時墨望了眼煙兒,見她一陣呆凝,大概沒料到這麼快就得面對最殘酷的問題。
「二少爺?」殷旗顧不得主子還沒回答,已經急出一頭汗。「這回我們沒和王爺王妃說一聲就離開這麼久,還是先回去報個平安,好嗎?」
「該來的還是得來,就照你說的吧。」他面不改色的答。
「是、是。」馬車立刻轉向,朝時王府而行。
自始至終,煙兒從未問過他,自己將會被安置在什麼地位上,或許在發現自己的心已然淪陷後,她就不再奢望別的。他高高在上,是個尊貴權威的少主,能留在他身邊,作一名小妾,過著安逸清淡的生活,足以換得她後半生平靜,其餘的,她不該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