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千萬別走開。」他殷殷囑咐完,抱著木盒快步疾跑開,還不太放心,邊跑邊回頭對那女子道:「妳可別走啊,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了──」漸跑漸遠,人影愈來愈小。
那女子怔在原地,不知他是何用意。金元寶對她有救命之恩,他既然叫她等,多耽擱一會兒也無妨。
漫漫翹盼,最是熬人。那女子掛心家裡,不耐久候,無心再等待下去。金元寶看起來像忠厚老實的平凡小伙子,有什麼能耐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她正準備離去,走出約一丈地,背後有一個聲音在呼喊:「喂──」女子回過頭看。
只見遠遠有一個人向她奔來,不住朝她揮手,顯得甚是心急。奔得近時,定睛一看,不正是金元寶?那女子停下腳步來。
金元寶跑到女子跟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卻是愉悅欣喜的表情。將懷中一包物事塞到那女子手上,喜道:「哪!」
那女子狐疑的解開包中一看,裡頭竟裝了一堆生花耀眼的白銀,乍驚之餘,竟不能明白金元寶的意思,睜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直呆呆望著他。
「給妳的,妳收起來吧!」金元寶笑道,像解決一大難題的開心。
「這──」太意外的驚喜,令那女子一時愕然,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才好。
金元寶一心想為這可憐的女子一家人排除困境,臨時憶起秋別交代給他兩百兩銀子送禮,他剛才就是跑回城裡奇珍閣,拿禮物去把銀子換回來。吳掌櫃見他去而復返,看在周府的分上,仍是把銀子退給他。
看金元寶汗透衣襟,可見他跑得有多急。那女子作夢也想不到救星會從天而降,眼眶盈滿淚水,抱著那筆銀子,就朝金元寶屈膝跪了下來,不住磕頭:「小兄弟,您大慈大悲,我一輩子都記住您的恩德。這輩子我無法報答,來生我做牛做馬也要還您這份大恩啊!」
這一跪把金元寶唬得跟什麼似的,忙不迭扶那女子起來,急急道:「哎!妳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別對我磕頭啊!」那女子感激不能言語,又磕了好幾個頭,方才站了起來。
那女子以衣角拭去淚水,雖不改愁苦但已有歡容。誰道世情炎涼?自有君子熱腸。
「妳快回去吧!」金元寶催促。
「多謝恩公。請問恩公尊姓大名?以後讓彩雲也有報答的機會。」
金元寶連連搖手道:「快別這麼說。我爹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幫你們一家人,這算不了什麼。」
彩雲感激涕零,一定要問金元寶姓名,金元寶只好告訴她。
彩雲臨去前,向金元寶彎腰欠身不已,徘徊不忍離去。金元寶見不是辦法,只好管自己先走,回周府去。
☆ ☆ ☆
回周府路上,金元寶想到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笑嘻嘻的合不攏嘴。待看見周府那兩扇朱紅色大門,猛地心一墜,涼了一半。他贈彩雲解決困難的銀兩,是秋別吩咐他送禮給周普岳丈府上;他不經秋別同意,擅自轉贈他人,這條罪要怎麼算?
他是個直腸子,心裡想什麼,直可以看到臉上來。先前助人的喜悅半點無存,有氣無力的走上台階,敲門進去。
他低著頭,心中思索要如何向秋別請罪,不想失了注意,迎頭撞上來人。
「哎喲!瞎了你的狗眼!」周普怒氣衝天大罵,要看清是哪個冒失鬼衝撞了自己;不看則已,一看是上次那個壞他好事的臭小子,火全打一處來,先不問青紅皂白,抬腿就給金元寶一記窩心腳,踢得他痛徹心扉,開罵道:「下流種子,敢撞你爺爺我,好樣的你!」又補了好幾腳。
周普怒氣稍平,續斥道:「你這個狗奴才,無主遊魂的瞎走亂撞,尋空偷懶嗎?周家僱用你,可不是讓你來吃閒飯。」
周普那幾腳踢得金元寶胸窒氣堵,聽他這麼斥問,忍疼答道:「我沒偷懶,我剛去曹家送禮回來。」
「派你去?」周普兩眼流露鄙視之色,面露輕夷:「派你這個乞丐去,不丟光了我們周家的臉?」
「我沒到曹家。」
「你沒去?」周普吃了一驚:「那禮物呢?」
「秋別姊姊給我兩百兩去奇珍閣買東西,本來我買好了,但是半路上遇到一個可憐的姑娘,所以我又把銀子換回來,送給那位姑娘。」金元寶太過老實,一五一十對周普全盤托出。他心地光明,事無不可對人言,卻沒想到不擇人而言的結果會招致災殃。
周普一聽金元寶將銀兩私自轉贈他人,暴跳如雷,罵道:「你把銀子送人?你可真會扮財主,表大方。我周家的錢你當流水亂撒,若再多叫你做幾件事,我周家上上下下怕不被你搬光了?」一是真怒,二是假公濟私,要報上次金元寶阻他好事的仇怨,周普嘴上罵個不停,拳腳齊往金元寶身上招呼。
金元寶自覺理虧,不敢還手,只是靜靜任他打去。周普右拳揮出,擊中金元寶左眼窩,他受疼不過,眼前黑了一片,彎身蜷了起來。周普還不肯放過他,踢得更加凶狠,腿腿踢在他身上,發出悶沉的撞擊聲。
金開聽人報知周普毒打金元寶,趕來探個究竟。只見金元寶縮在地上,周普猶自毆打不休,先就氣炸了肺,衝上來一掌推開周普,喝道:「不准你打我兒子!」
周普「登登」踉蹌斜出兩三步,好容易站穩了,兩眼怒火狂燒,大聲回道:「他是我周家的奴才,偷了我周家的銀兩,我有何打不得?給我站開!」
「呸呸呸!」金開側頭吐了一口,左手插著腰,右手戟指指到周普臉上:「我兒子什麼心性我會不知道?別說偷銀兩,就算你們周家一根線頭他都不會拿。你別瞎栽贓。」
周普連連冷笑:「不信你問問你的好兒子,他拿了兩百兩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