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晴兒早已滿十八歲,只是骨架小,面孔又清美絕倫,因此扮起男人來像是十三、四歲的少年。
由於她是奴隸身份,因此雖扮成男人,卻不能和一般蒙古男孩一起去騎馬射獵,所以在平時,她就留在蒙古包內協助婦女們保持帳內的營火不滅。這是蒙古婦女最基本的工作。
原本她不懂蒙古語,但行商跟著商人們倒也學了不少基本對話,而這十日她亦不斷學習,因此簡單的語句她尚能明白。
每一天,她都想逃離此地,但荒漠無邊,她路又不熟悉,因此只好忍耐的留下來,等待別的逃離機會。
隨著黑夜的來臨,英拓已來到營地。
這時胡茄、皮鼓齊鳴。儀仗士之金笛、銀甲相互輝映。金絲所編之箭囊插滿了彩翎,長弓盤在背後,並半舉佩劍表示對英拓的尊敬。
隨即,在銀髮長老的陪同下,英拓穿過旗門。通過儀仗隊走入此營最大的蒙古包內。
李晴兒遠遠地瞧著,只覺得這個蒙古將領似乎十分威嚴。
不多時,李晴兒便被喚入帳中幫忙烤羊肉。
這個營帳相當大,可同時容納兩百人。
帳內的舞孃跳著雁舞,歌女們唱起了古曲,氣氛熱鬧非凡。
一切全是為了慶祝蒙古第一勇士英拓的重生而設。
原來,在一個多月前英拓因怪病纏身,幾乎病死,就在大家以為他已死的時候,他又突然醒來,並且身子一日日痊癒,因此蒙古人均為此而歡欣不已。
「奴隸,將羊肉端去獻給英拓。」帖木格命令,同時加上手勢方向。
李晴兒立刻將一大塊羊肉置於盤中,並依循指示方向端了過去。
當她以微微發顫的雙手遞上羊肉時,耳畔突然聽見一句漢語:「抬起頭來。」
李晴兒連忙抬頭,目光直落在英拓身上,真想不到這位蒙古第一勇士會說漢語。
英拓在她抬頭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震動了下。
好半晌,他直盯著她,未有隻字詞組。
李晴兒盯著眼前這名五官深刻而英俊的蒙古男人,發覺他灰眸之中似隱隱透著些許悲傷。
為什麼悲傷?
銀髮老者見狀,當即示意李晴兒遞酒。
李晴兒倒了杯馬乳酒,怯怯地端至英拓面前。不知何故,她竟對此人有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是喜是惡。
可,她該憎厭這個蒙古人的,不是嗎?
英拓接過馬乳酒,一飲而盡。「再添。」他令道。
李晴兒依言一杯按著一杯倒。
老者在不久之後傳喚來一名容貌艷麗的蒙古女人。
「奴隸,你下去!」老者接著命令美女接替倒酒的工作。
「不,他留下。」英拓瞧也未瞧美人一眼。
老者雖感意外,卻也依言將美人撤下。
因此,李晴兒一整晚都待在英拓身邊服侍他喝酒吃肉。
而英拓的眼光始終落在這名奴隸身上,似悲似怒;又似有奇特的心緒,瞧得李晴兒戰戰兢兢的,不敢稍有懈怠,生怕一個不慎被識破女兒身。
翌日一早,英拓準備離去。
臨行前,他對銀髮長老道:「可否將昨晚服侍我的奴隸給我?多少牛羊任長老開口。」
老者深深地看著英拓,開口道:「既然你喜歡,奴隸就送你,不要任何報酬。」語畢,老人將正在忙著生火燒水的奴隸傳來。
英拓見奴隸一張小臉髒兮兮的,不假思索地便由自己腰間解下一方白巾,微彎下身為他將臉拭淨。
李晴兒被他的舉動嚇呆了。
回過神時,她立即向後退了開。
為什麼對她好?
瞧出奴隸的疑惑,英拓開口道:「由此刻起,你是我的人,我不喜歡身旁之人灰頭土臉,因此你必須時時保持潔淨。」
真奇怪,她的臉乾不乾淨與他何干?反正她只是個被擄來的俘虜,不是嗎?
李晴兒暗自警惕,無論這個蒙古人對她多好,她都不會感激。畢竟正是因為這些人,才會讓她與自己的丈夫分離。
想起失蹤的霽哥,李晴兒的心便痛了起來。
「蒙古人全都該死!」她一時忍不住滿心的傷悲,脫口罵道。
英拓當即接口:「謾罵改變不了任何事情,蒙古人依然生長茁壯。」
李晴兒原以為會因此語而受重罰,沒想到他只是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並未責難於她,著實令她訝異。
「走吧!」英拓將怔愕中的嬌小身軀抱上馬背,隨即跨上馬坐在奴隸身後。
眾人對英拓此舉感到訝異,他們不明白為何偉大的蒙古第一勇士要和一名卑賤的俘虜共騎?
英拓卻不理會眾人的目光,雙腿一夾,絕塵而去。
***
天黑前,英拓一行人停下馬,開始紮營準備過夜。
李晴兒亦協助他們紮營、生火。
英拓瞧著嬌小的身影吃力地拉著營繩、釘木樁,於是開口道:「奴隸,你過來!」
李晴兒遲疑了下,仍走向他。
此時,夕陽照在英拓臉上,令他染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彷彿天神一般。
天!這個蒙古男人生得真是好看。
隨即,她開始認真的打量起他,發覺他異於中原人的灰色眼眸。
在蒙古,灰眼睛屬貴族,她相信他的身份一定十分尊貴。
「有什麼吩咐?」她抬起頭,驕傲的盯著英拓。
她並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卑賤。
英拓嘴角揚起一抹笑。「你不覺得自己的態度不像一名俘虜?」他說的是漢語。
「俘虜?好歹在中原我也是個堂堂的狀元夫……」她很快地打住,未再細說。
幸虧她及時回神,否則讓人知道她的身份就不妙了。
李晴兒不斷在心中警惕自己。
英拓劍眉微揚。「你是狀元?」俊顏似笑非笑的。
「呃,我是說……我曾在狀元府裡……打雜。」她勉強扯了個謊。
「哦?那麼你可曾聽過慕容霽?他是中原來的抗蒙副將,聽說他是當今武狀元,可是真的?」盯住奴隸的一雙灰眸中閃過一抹異常的光彩。
李晴兒一聽見丈夫的名字,臉上立即罩上一層無法掩飾的淡淡哀傷。
該死的蒙古人,居然一開口就扯痛她心裡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