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兩個男人穿著紅色的高跟鞋。為什麼他們一定要學女性的流行?倫敦一向流行得比較古怪些,但老天,路上他經過的每個男人都顯得可笑的娘娘腔。還有不少年輕人在臉上抹粉、戴耳環並帶著扇子,他留在印度期間,這個世上的人是變瘋狂了嗎?
兩名年輕人悠閒地靠在一間巧克力店門口,一個人的背心上繡著蝴蝶,另一個人在金色蕾絲邊的外套胸前別朵花。維奇輕蔑地看著他,年輕人也抬起眼睛,打量著這位黑髮、高大的外國人,打了個寒噤。
維奇終於將目光掉離開了男人身上,改看向女人。稍早街上只看到一些較下階層的女子,過了中午後,一些時髦女子逐漸露面了。她們穿著一身繁複的威尼斯蕾絲,撲著白粉的假髮高高聳立,假髮上飾滿了花朵及鳥兒,大多數由僕人提著東西。維奇早知道女人一向更追逐流行,對她們愛戴的高角帽,或眼角、嘴角故意貼來吸引人注意力的黑痣,他並沒有挑挑眉。然而當他看到一位時髦的女性帶著個黑人男孩跟在後面,牽著只用鐵煉煉著的猴子時,他不由得憤慨不已。
回到沙佛利後,維奇寫了張便條,通知藍安利爵士他已回到英國,要求在他買到自己的房子前,允許他使用考南街的屋子。這只是個禮貌的通知。在信寄到斯托前,他早就搬進去了。信末他附加上他會在下周去造訪藍莊。
藍家在考南街的門房費頓禮貌地迎接沙維奇,聽到對方是已故的主人在錫蘭的鄰居及好友時,他的態度變得熱絡了些。屋子裡還有一位廚子及一位年輕女僕。朱太太及朵拉偷偷打量著來自印度的奇怪三人組。朵拉低語道:「看見他們的臉嗎?」
朱太太不贊成地抿了抿唇。「異教徒!我痛恨他們!」
朵拉嫉妒地打量著琳娜富有東方韻味的美。費頓帶著沙先生到主臥房,但他就不知道該怎麼安置另外兩人了。他看見布約翰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衣服,頭巾上還別著紅寶石,推斷他可能是位來訪的印度王子,那位印度女郎則是他的女眷。為了安全起見,他給他們各安排了一間臥室。沙先生似乎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遞了一個基尼到他手上。費頓鬆了口氣。
「稍後還會有行李由我的船上送過來,約翰會負責處理。」維奇決定稍後和僕人私下說句話,讓他們接受約翰及琳娜。「我要下去和其他僕人碰面。」維奇道,提著八哥籠和費頓再次下樓。
維奇將八哥籠子放在入口的玄關上,之後他走到廚房,自我介紹。
「無疑地,你們會覺得我由錫蘭帶來的人很奇怪,我的人習慣指揮一大群僕役,可能他的作法會顯得高壓一些,我希望你們盡量和他配合,有問題再找我。」
朱太太顯得不自在了。她看得出眼前男子的威嚴,但她不習慣服從外國人。
維奇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首先,我可以預見食物會有問題。」
朱太太的嘴巴陰鬱地抿成一線,過去從沒人挑剔過她的烹飪。
「錫蘭一切東西的味道都加得很重,我們吃許多的蔬菜和水果。以前我住在倫敦時,我記得每次吃的蔬菜都是蘿蔔,那成了我最痛恨的蔬菜。如果你能帶我的人上街購買食物,讓他在廚房中準備他本土的食物,我會很感激。」
朱太太會拒絕的——如果她有那個膽子。
「我會出去辦一整天的事,謝謝你的合作。」
他離開後,廚房中一片不祥的寂靜。費頓自覺愚蠢透了,他以為是王子的人竟然不過是個貼身僕役。他道:「我倒寧可把一切事交給他的僕人,落個清靜!」
朱太太道:「我可不會容忍任何人干涉我的廚房!」
衝突幾乎是立刻就發生了。先是朵拉忍不住好奇心,借口打掃,躲在二樓布約翰的門外偷看。正好布約翰打開門,撞了個正著。布約翰用他不大標準的英文指責朵拉,他注意到朵拉直盯著他的頭巾瞧。
「你頭上戴的是什麼東西?」朵拉問道,決定攻擊是最好的防禦。
布約翰挺直身子,他納悶該怎麼向這無知的下階層女子解釋。「那是我的制服,我戴著它就像你戴著你頭上的破布一樣!」
朵拉生氣了。「破布!我戴的是帽子,不是破布!我甚至還綴了蕾絲!」
不幸的是,對英文不很精通的約翰把蕾絲和另一個近似的字「虱子」搞錯了。「虱子?」他驚慌地喊道。「你有虱子?」這解釋了她為什麼戴著那麼醜陋的帽子。「不要靠近我!你不乾淨!去,你被斥退了!」
「不乾淨!斥退!」朵拉呼天搶地喊道。這位異教徒指責她不乾淨,還說要斥退她!「你不能斥退我!你們今天才到這裡!」
約翰逃離了這個「不乾淨」的女人,來到廚房。他向朱太太自我介紹道:「你好,『豬』太太。我是布約翰。」
朱太太氣得面紅耳赤,跟著下樓的朵拉格格笑。「我是朱太太!我不許你拿我的姓取笑,而且我要求在我的廚房中得到尊重。我不許有人干擾。」
「我無意干擾,太太,還有那位虱子女郎。我只是下來拿水果喂主人的八哥。它今天還沒有被餵過。鳥呢?」
「我痛恨它!」朱太太道。
不幸的是,約翰又把朱太太帶著鄉音的「恨」字聽成了「吃」。「什麼?你吃了它!」他的臉色蒼白。「那是主人的愛鳥!」
「是的,我『吃』了它!」聽在約翰耳中是如此。「去樓下玄關找吧!」
「我真是搞不明白了。」約翰迷惑地道。
「你是『腦筋』不明白。』朱太太道。
「我可以回敬你一些難堪的話,只是我不願意罷了!」約翰道,威嚴十足地離開了廚房,他回到樓上的房間,沒有再下樓。
維奇離開屋子前,接到了魏律師派人送來的字條,字條中說有一間房子可能會合他的意。但在見他的律師前,他決定先去看他所推薦的裁縫羅紹維。踏進那間豪華的店面,維奇立刻感到不自在。過去他從沒進過男士的服裝店。年輕時他只穿二手衣服,後來在印度都是裁縫到他的屋子裡為他量身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