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美麗絲般的肌膚由胸際到腿間被抓出了一大道傷痕。傷口並不深,但感染幾乎可確定是不可避免的。他冰冷的眸子無法置信地看向她渾圓的小腹,再指責地回到她臉上。她立刻合上眸子,轉頭面向牆壁。
一名女僕帶來水及繃帶,另一位帶來了由叢林中摘采的草藥製成的膏藥,並無言地遞上一小瓶鴉片。維奇遲疑了一下,但他知道他無法忍受安妮多受痛苦。
「喝下去!」他道。
這句命令強而有力,安妮不敢抗拒他。
那雙有力、帶繭的手也可以是無比溫柔的。他洗淨傷口,心裡希望鴉片的效力能在他塗上消毒藥水前發作。她的眼睛裡盛滿了淚水,那對綠眸並沒有再合上。
「安利呢?」她不懷希望地低語。
「活著。」他肯定地道。
她釋然地閉上眼睛,但眼淚依舊自睫毛縫滲出。
他抓住消毒藥水的瓶子,「安妮,這會痛得要命!」
她抬起睫毛看著他,綠眸中寫明了她不可能比他傷她傷得更深了。他在傷口上塗藥水時,她甚至沒有叫出聲,但他看見她的嘴唇咬得血紅。他在傷口塗上膏藥,包好繃帶。
她的眼睛終於閉上,鴉片生效了,她沉沉地睡去,維奇召來警衛。「我要你立刻騎馬去總督府送個信息。」
維奇很快地寫好信。信中簡單、扼要。「雙胞胎都受了傷,立刻過來;並帶牧師來。」
維奇好奇地注視著眼前的這張臉孔。它和安妮真是維妙維肖,但年輕人的下顎已長出了黑色的髭鬚。醫療站中的人將他的衣服脫到腰際,已徹底地清洗過他全身及傷口。他躺在潔白的床單下,臉龐及嘴唇發白。
「他中了槍。」
「我知道,阿吉。你取出子彈了嗎?」
「我們不敢,主人,你命令我們讓他活著。你在流血,我們必須照料你的傷。」
「只是小擦傷。」他道。維奇掀開紗布,檢視傷口。他猜想子彈並未擊中安利的肺葉或心臟,不然他早捱不過由馬上顛簸回來的這一路。維奇用手指探入流血傷口,他沒有摸到子彈。他探入更深,終於碰到了那顆鉛球。它卡在肋肌之間,使他的骨骼不致受到傷害。
維奇決定不用刀子,逕自用手指挖出子彈,血立刻泉湧而出。他用一塊乾淨的紗布覆住傷口,用全身重量壓著,忽然間他注視進一對綠色的眸子。
「你是在試著殺死我還是治好我?」安利幽默地喘著氣道。
「我想你和你妹妹有同樣多條命。」維奇如釋重負。
安利痛得閉上眼睛,一會兒後他又睜開。「你認識我妹妹?」他的目光是疑惑的。
「是的。我是沙維奇。」
「我的監護人?」他無法置信地問,隨即因痛楚而驚喘出聲。
維奇點點頭。「而且很快就是你的妹夫了。」
安利笑了,隨即變成了苦笑。「老天,好痛!」
「那個畜生開槍打我!」突然間一切對他變得清楚了。
「我也是這麼叫他的,藍畜生,我想流血已經止了、可以包紮傷口。但我要你承諾你會靜靜地躺著,不然血會再流不止。我無法多花費時間照顧你,你的禽獸堂兄剛剛放火燒了我的制茶工廠及我寶貴的茶樹。」
安利驚駭不已。「我要殺了那個婊子養的!」
「你靜靜躺著,這裡由我發號施令,」他轉向阿吉。「你最好準備一些治療燒傷的東西,可能會有人在救火時受傷。」
他們聽見了門外的談話聲。安利道:「我似乎是產生幻覺了,我剛聽到柏克的聲音。」
維奇點點頭。「蘿絲也來了,由他們來照顧你最好不過了。」
他在寬敞的大庭迎上他們,三人都面色灰白,他立刻向他們保證。「他們兩個都會康復。安妮被豹子的爪抓到,我已經包好了她的傷口,給她服下安眠藥。安利中了槍,但他已經醒了,而且神智清明。他在後面的醫療站。」
「你在字條中要求牧師時,我們以為有人死掉了。」伊芙喘氣道。
「抱歉。」維奇轉向牧師。「我找你來為一樁婚姻福證,但那必須稍等。黑豹園著火了。」
藍伯納站在一株油加利樹的陰影下,看著眼前燦爛的景象,幾乎要樂暈了。一開始火焰顯得有些猶豫地舔噬著茶葉,就在他以為火已燒不起來時,突然間它耀眼地燒了起來。一簇又一簇,往外、往上擴散。那些愚蠢的土著則只會忙著尖叫,像螞蟻般地跑來跑去,徒勞地拭著拯救那些寶貴的茶樹,他得以從容地登上制茶工廠的二樓,繼續放第二把火。
他幾乎在制茶工廠待了太久,被他創造出來的火焰及燃燒的氣息催眠住了。這比他在梵克公園看見的煙火表演都更美麗。
他潛回到油加利樹下,他的馬已經被火嚇得跑掉了,他詛咒那匹懦弱蠢笨的畜牲,發誓如果讓他逮到它,一定要送它一顆子彈。現在他得用走的到橡膠樹那邊去了。這段路幾乎有兩里。但他很清楚它們的方位,包括它們有幾排,及種植的數量。橡膠樹燒起來一定比茶樹還更壯觀。
烘焙室出現在眼前,伯納無法相信地看著那些武裝的守衛。天殺的沙維奇幾乎和他一樣地聰明,他猜到了這是他的下一個目標。他繞道過屋前及屋後,希望能伺機潛進橡膠樹林。天殺的!每排橡樹都有那些臭印度人在巡邏。他趴下來看著守衛,找出他們巡邏的模式。此刻他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他消滅了已阻隔著他和藍氏大宅之間的障礙,現在他會毀滅他的敵人最珍視的東西:黑豹園。一等到橡膠樹燒起來了,剩下最後的工作就是燒主屋了。
伯納看到周圍百碼內已沒有人,他爬行靠近最後一排樹,卻遇到了一道灌溉用的排水溝。他低咒出聲,黑暗中他沒有看到水溝。他知道他必須越過水溝才能放火,但他實在受不了爬過它。他痛恨這個溫熱、發臭的國家,就和痛恨那些土著一樣的甚。他幾乎要被蚊子活吃了,而水溝裡無疑地還有蛇。他半蹲身子,悄悄越過水溝。這大概夠近了,他信任的運氣還在,他只要點燃一棵樹就好了。他伸手取出火柴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