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容貌,四個人中靜驤排名首位,其次是書、畫,然後由他墊後。靜驤長得很斯文,斯文到有些邪氣。當然,旁人很難察覺出他邪氣的性格;他那俊朗的臉、愛笑的唇不知迷倒多少官家千金,花樓的姑娘也不在少數,就連有些公子哥看到他笑,還會被他騙了,以為他是單純的富家公子,書讀得多,多到快成書獃了。
然而這都是假象,他實在很懂得隱藏實力,讓人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自然就不會有人找他麻煩。倘若當年不是樂二哥誤打誤撞,他不會和他們混在一起,四君子的名號中也就不會有他出現。
不過,他雖不好鬥,個性卻很好強,一旦他想做的事,一定要求達到目的,從不放棄,也不願意當第二名。做事若用這種態度,不必怕會失敗,因為他的目標只有成功。
可是感情方面,也以這種態度來面對,那就千萬要小心了。愛對了人,他和她一定會幸福,因為他是個固執的人,愛了就愛了,不會輕易變心;萬一愛錯了人,他不但要吃苦,恐怕被他愛的人負擔也很大。
有時候他還真希望靜驤能如他自個兒說的,三十歲以後隨便找個女子成親算了。他不愛,就不會有痛苦,他們這群朋友就不必為他擔心。
想到這個,就便宜另外兩個人,這段時間碰巧都離開京城,不必像他煩惱得頭髮白了不少。
「你……要回去了?」才問了個神,他就不理人了。
「是,她既有心情彈琴了,表示想通什麼事了,我回去聽聽她想彈什麼。」樂靜驤人在亭子外回話。
「她想通了,那你呢?你想通了嗎?」
看著齊澍謙的笑容,他也回個笑顏,「我早就想通了。對她,我的條件不會變,原則不會退讓。她若堅持要去,我可以讓她去,她不回來,我就去把她要回來。她若得不到鍾冠文的原諒,覺得留在這兒會讓她深感愧疚,那我就帶她去關外,抑或帶她去什麼地方都好,只要能讓她遺忘他,只要她把心放在我這兒,我願意放棄一切。
齊澍謙看他比著心,明白他當真豁出去了,能留她在身邊,就算不待在京城,不待在中原這塊土地都無所謂。
他望著靜驤走離的背影,身子忽然被人從後面摟住,仰起頭來看到她。「不是要你留在書房裡?」
「他走了嘛,為什麼我還要留在書房?」小棋子被他拉到懷裡坐下。「倒是你,幹嘛看著他的背影笑得那麼嚇人?」
「會嗎?我的笑容會嚇人嗎?為什麼我從不覺得你被我嚇過?」他朝她露出一個恐怖的笑臉。
小棋子見狀,不但不怕,反而裝出一個鬼臉給他看,運用著很鬼怪的聲音說:「要嚇人,我比你還行,怎麼樣……我就要把你嚇死。」
他對她天真的行為大笑不已,一把將她扳進懷裡,心裡還真慶幸,當年碰到的人是她,不是別人。***
鍾冠文雖然是娶了謝府的千金,不過每隔兩、三天,他還是會去紫音軒的廢墟,所以蘇君決定去紫音軒見他。
蘇君站在紫音軒的琴室,回憶過去的事,想著在這兒住了半年的光景。
最先來這兒時,除了這間琴室,便什麼也沒有了。後來她將冠文哥給她的玉珮賣了,換些銀兩,找人修了琴室的門窗,又蓋了前廳和後頭的房間,才開始做賣琴的生意。
當初會想到來京城,是因為離開蘇州鍾府時,巧韻問她想去哪兒;她以為她的身子這麼差,能活的時日不多,所以想回京城看看這個充滿她快樂童年的地方。
她不知冠文哥什麼時候知道她離開鍾府、什麼時候開始找她,因為當時她病得厲害,所有的事都是巧韻為她打點。是巧韻一邊請大夫為她治病,一邊防著鍾府派出的人,一路上躲躲藏藏,那時若沒有巧韻在她身旁,她應是早向閻羅王領旨的人。
她們兩人一路上從蘇州到汴京,走了半年有餘,會走這麼久,全是因為她的病時好時壞,總是走走停停。至於能到得了京城,是因為她的堅持,不管病得如何厲害,她還是希望能回到兒時生長的地方,所以路途上諸多延遲,巧韻還是撐著她走到了目的地。
等到了京城,她才知道身上的盤纏早已用盡,巧韻也將身邊可以賣的東西賣完了。她們兩人住不起客棧,京城的鍾府又住不得,只好胡亂找個地方棲身,才會來到這兒。
初來這兒,原只是想借個宿,後來經巧韻打探,知曉這戶人家因為好幾年前的一場大火全搬走了,聽說唯一的繼承人兩、三年前已出了家,這宅子便一直空置著。至於這附近的空地,不知為何生出這麼一片樹林,讓這兒變得更加僻靜,人們就愈不願意接近這兒。
就是因為少有人來,樹多隱蔽性好,所以她決定在這裡落腳,也決定以賣琴維生,好解決她和巧韻生活的問題。
蘇君踏出琴室,往以前住的房間走去。巧韻說。她的墓是鍾冠文親手修的,當時大火燃盡一切,他們找不到她的屍骨,以為她化為灰燼,所以他將所有的灰燼聚集在一起,買了個非常精緻的大罈子,親手將那些灰燼放進壇裡,一點一點的,完全不假他人之手。裝好之後,還親手葬了那罈子,親手將墓碑立起。
巧韻說,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日子,但是他完全沒哭,每天都站在墓前好久一段時間,他們兩人就這樣守著那個墓;後來她受不了了,才抱著那兩把琴離開。
因為她若繼續看見他,她會想要殺他,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他而起,但是他算是她的主子,所以她選擇離開。離開後她不知道要去哪兒,又不想離開京城,所以就像個遊魂一樣,抱著兩把琴在京城四處飄蕩。一直到被齊王府的人救了,找著小姐才又重新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