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緣定花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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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事實上,問題已經砌出來了,只是她不肯去正視;她明白君應陽要她的身心,希望她將他當成遇上的知心人,然她身給了、心也給了,夜裡夢境卻開始擾得她無法成眠,心中橫著一個問題,她難以成眠。

  一旦給了身心,就害怕失去他,更害怕與他入分享他,可她現在是什麼地位?一名丫鬟。若她仍是宮家的千金大小姐,她下嫁與他還算他高攀;但她只是名丫鬟,連名字都還留在樂籍上,其充數,只能算是一個逃掉的官妓。

  她憑什麼能想獨享著他?他有財有勢,赴京趕考後,人科翰林院更不成問題;到時他是個翰林學士,離她的距離也就更加遙遠,因為,門戶之見是世間打不破的藩籬,她再怎麼努力想趕上他,都是犯臣之後,連當個侍妾都嫌不夠格。

  「他若真知我心,又何苦害我啊!」宮櫻甯幽幽地歎息一聲,垂首望著腕間他留下的吻痕。

  這五年來遭遇家變,什麼她都捨得,就是捨不去身力宮家人的氣節。她並非是個沉溺於過往傷痛的人,只是……又扯上了身份地位之說,她跟他又怎麼配得上呢?

  甭說身份上的差距,就連她的腳也差了一截。當年拆了臣腳布,早已明白她要認命,捨棄大小姐的身份當個下人,平穩地過日子;現在看著腳,卻反倒不任命,做著一個下人絕不能奢想的可笑幻夢……

  「我真是不認份……嗎?」宮櫻甯朝月色輕問,萬分不想讓君應陽見著她此刻脆弱的模樣;在他面前,她顯少露出猶豫不決的伸態,然事實上,從在書院詩宴險些失身在他懷裡哭訴,她就明白她的心深陷了,只是宮家人的性子讓她從不承認。

  她靜靜等著誰來給她一個答案,眼角卻瞟見一抹飛快的黑影閃過林間枝梢,她警覺地蹙了蹙眉,深深地歎了口氣出聲,「盛間風,你出來吧,我又看到你了。」

  寧靜的樹梢沒有任何反應,但宮櫻甯可不認為她和空氣說話,夜色這麼深,就算是飛鳥也早已返巢歇著,沒道理會有影子飛過去。她靜等了半晌、擰起眉來瞪著樹梢。「常愈,若你當我是朋友的話就出來。」

  「蘇念學,為什麼每回總被你壞了我的好事?」盛聞風的聲首似有一絲惱怒,精瘦的身軀矯健地躍下樹梢,隔著一段距離與她對望。

  「因為我們兩個有緣。」宮櫻甯一點也不避諱在他面前散了發、女態畢露,就如她明白常愈就是盛聞風一樣的道理。「畢竟,我還欠你一命,當初若不是你從湖底救起我,如今我也不在這個世上。」

  「救你,是不忍蕭明郎那兩個鼠輩無法無天。」他並非刻意救她,但是當他的頭被按進水裡時,他聽得到她的怒咆;那是他一時的心軟,根本不需她記在心上。

  「但是,你殺了他們。」宮櫻甯眨了眨眼,揮去腦中殘忍的景象。「以牙還牙,這就是你心裡一直隱藏的怨氣;他們沒能殺了你,你卻不會放過他們。」無怪乎在詩宴見到他時,才覺他眼裡深藏的怨毒教人吃驚。

  「不錯,下一個我要殺的人,就是君應陽,」盛聞風黑夜中的眼瞳閃著濃烈的殺機。「他欠我盛家六口的命,今晚就要他償還。」

  「殺了君家三條人命,你盛家的六個親人就會活過來嗎?」雖明瞭她怎麼勸。他都不可能聽得進去,宮櫻甯還是忍不住地開口。「我是旁觀者,自然沒立場干涉你們之間的仇事。但你死了六個家人,君應廷也毀了;姑且不論你想殺多少人來抵命,平你心中的怨氣,你仔細捫心自問,你死去的家人願意見你生活在仇恨之中,也成為殺人的兇手?」

  盛聞風擰了擰眉,唇角微微地顫動,「這你不用管。」

  「我是不想管、也不該管;但我寧願我見著的是在書院裡靦腆怕生,會為我的安危而通風報信的常愈,而不是滿心報復、滿手血腥的盛聞風。」宮櫻甯直瞅著他,聲調平淡而柔和。

  「你會救我,足見你並未被仇恨之心蒙蔽了雙眼。你不齒於蕭明郎那夥人意圖殺人的行為而殺了他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當你殺了他們的同時,也把你自己變成和他們相同的冷血禽獸?」

  「住口!」盛聞風猛然地暴吼,卻止不住震驚地退了一步。「我和他們不同。我是替天行道;他們卻早該千刀萬剮!」

  「替天行道和為私行兇,只在一念之間;當你心存仇恨的時候,那就已然不是主持公理了。」宮櫻甯短呼了口氣。「我希望你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兇惡肅殺的恨意扭曲了你的面容,讓你自己也開始認不清自己原本的模樣;但我看過真正的你,常愈善良的模樣絕不是我現在所見的盛聞風。」

  「住口、住口!這世上根本沒有常愈這個人,他是我偽善的假面具!」

  宮櫻甯聽著他咆哮,眼皮眨也不眨。「偽差也好、真善也罷,我當常愈是恩人、是朋友;可盛聞風卻只有仇人,沒有朋友。」

  「你……」沒有朋友?他當真沒有朋友嗎?聽著她親口說出這些年來他心中所害怕的事實,盛聞風頓時怔住,冪然發覺每當他感到孤寂的時候,他沒有朋友可以交心,只能將無盡的孤獨化做仇恨,想著若非君家人害死了他的家人,他不至於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我明白當君應陽一上京趕了考,他有了官銜,你定無法輕易地取他的性命;所以我料準了你這幾晚會有所行動,趕在他進京前殺了他。」宮櫻甯淺淺地扯出一個認命的微笑,「但是,我現在只當你是常愈,我的朋友;若你真想殺他,不如以我的命換他的命;我天命微賤,不忍心見你殺了一個能幫我達成我完成不了的夢想之人。」

  「蘇念學,你……」盛聞風眼裡盈動著震撼,無法置信她要以她的命抵君應陽的命?為什麼?她對君應陽已用情至深嗎?「你為什麼要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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