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抖地深吸了一口氣,強抑下胸口的疼痛,她抬起眼,撩開頰畔的髮絲,聲音低 喃的問:「孩子呢?」
闇冥並未回答,眸子自她憔悴的臉龐,往下移至粗簡的衣物,直到她瘦弱身子。
「妳當真這麼恨我?」低沉的聲音中有著苦澀與氣悶。
駱冰彤輕皺起眉頭,恨他?她不懂。
他的大掌擒住她小小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怒氣陰沉了闇冥的俊臉,「妳就這麼 恨我,恨到不讓我知道他的存在,寧願帶著他在外面受苦?他是我的孩子,我黑暗王朝 的正謫皇子,妳怎麼忍心?」
初見武亟帶回的孩子,他除了狂喜之外,更深切的情緒是狂怒,他氣駱冰彤不願讓 他知道他們有了一個孩子,更氣她獨自在外面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對她,他總是在憤怒之餘,還有著更多的心疼。
駱冰彤輕輕格開他的手,澄澈的眸子直視著他,眼中沒有絲毫的怨懟,「我不恨你 。」這些年,在病痛中一路走來,她從沒恨過他。
不讓他知道湜兒的存在,的確有她的理由和私心,卻從不關乎一個「恨字。
她緩緩抹去唇色的血漬,腫痛的唇笑得淒然,「我只是不愛你了。」真的……不再 愛他了。
闇冥幽眸一斂,緩緩勾起了一抹蠱惑的邪笑,「騙子。」鮮紅的舌舔祇著她唇角殘 留的血漬,薄唇輕抵著她,近幾無聲的低語,「妳不懂這只會更撩起我的征服慾望嗎? 我的火紅赤雪。」
赤雪?!駱冰彤陡地渾身一震,猛力推開了他,轉身背對他。
「怎麼了?」闇冥挑起眉問道。
駱冰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掩在長袖下的拳頭握得死緊,聲音卻是異常地清冷,「 赤雪死了!她死在萬丈懸崖下、死在怒江浪濤裡,死在赤煉火蛇的蛇毒裡。她死了!」
他想要捕獵征服的對象總是赤雪,五年前如此,五年後還是如此。
垂眼看著光可鑑人的檜木地板,焦距卻是渙散的,她聲音低微的說:「我不會帶提 兒走了,你說的對,他跟著我只會受苦……我只希望你能念在舊日臣民的情分上,不要 拆散我們,讓我陪著他……」在這僅剩無多的時日裡。
看著她瘦弱卻倔強的背影,闇冥揚眉笑了,就是這份即使屈從,也仍是頑強的惱人 性子,讓他又氣又憐地無法割捨。
大手放在她纖細單薄的右肩上,欲轉過她的身子,「本王答應。」一個是他的妻, 一個是他的謫親皇子,他又怎麼會苛待?
「謝謝。」低聲謝過後,她拂落放在肩上的大掌,彷彿也拂落了他的牽絆,舉步推 門離去。身心俱疲的她,再地無力去爭奪什麼了。
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去,闇冥只是淡淡的含笑,直到她轉過迴廊不復見,他也只是 揮掌閤上房門,閉上眼靜坐在帶有她餘香的軟舖上,舌尖舔過齒間她余留的血腥味,瞳 眸幽邃地教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第三章
癡纏走出迴廊的駱冰彤,茫茫然地愣征住了,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往何處去?
腳步只能順著以往熟悉的路線,緩步來到她從前居住的房間。
素手輕輕推開房門,卻不禁愕然,這間房……房內所有的擺設一如以往,未曾改變 ,半蓋的水粉,像等著主人著妝;床邊小几上反蓋的藥書,猶停在她當初折起的那一頁 ……走進屋內,素手撫過明淨的丹藥櫃沿,停步凝視著披掛在架上的豔紅外袍,那奪人 心魂的豔紅未曾褪色,也仍淡淡地薰染著她慣聞的藥草香。
刺眼的紅灼燙了她的眸子,酸澀間,她彷彿有些明白了。
駱冰彤垂下眸子,笑得有些苦澀,闇冥終究還是以他的方式擁有著她,他總是如此 狂妄、如此霸道啊!
歡悅的喧鬧聲自遠處直朝她的方向而來。
「砰!」一聲,武亟用大腳踹開門,肩上坐著湜兒,一大一小如旋風般闖了進來。
「喲!師妹,武功退步啦!真慢。」他搖搖垂在胸前的湜兒的小腳丫子,算是向她 打招呼。
「真慢。」湜兒有樣學樣地咋舌重複,小臉上有著運動過後的紅暈,一定是和武亟 玩開了好一陣子。
「欸!小鬼,別學我說話。」武亟翻了翻白眼。「你武叔我英明神武、風流倜儻, 翩翩的風采是先天的優秀,加上後天數十寒暑的培養,才有今日發於心、形於外約瀟灑 。你這個小子,乳臭未乾,學不出那種奇葩的味道。很失敗耶!
你。」
「很失敗耶!你。」湜兒只當他是在耍寶,快樂地重複著他的句尾,小手故意揉亂 了武亟的頭髮。
「欸!欸!別動,別亂來……」武亟大叫著閃躲。臭小孩,老愛破壞他英挺的形象 。
武亟的叫囂令他肩上的心惡棍更樂,搓揉的動作更大,甚至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 害得武亟哇哇慘叫,兩人鬧成一團。
這年紀的孩子最是好奇愛玩,看來,湜兒在這兒適應得極佳。駱冰彤淡笑地看著他 們笑鬧,心裡卻隱隱起了些許的失落感。
湜兒的天地寬廣了,更多的新鮮事物將會漸漸分割走她對他的重要性。
駱冰彤掏出手絹,為玩得出了滿身汗的湜兒擦拭。「別欺負你武叔了,有沒有乖乖 吃飯?」她柔聲問道。
湜兒皺著鼻子讓駱冰彤在他臉上抹著,咿唔地回答,「有,很乖,每餐都吃兩碗飯 。」小手還強調地比出兩根手指頭,見他娘伸長柔荑,乾脆接過手絹胡亂抹過小臉便算 交差了。
別欺負你武叔……嗚……師妹終於懂得體貼他這個苦命的師兄了。
武亟的牛眼感動得泛出晶瑩的淚光,他湊到她面前,嘟起嘴撒嬌,「師妹,人家也 要。」
駱冰彤斜睨著他,淡笑道:「湜兒,替你武叔擦汗。」手絹在湜兒的手上,幹嘛找 她?
「好。」湜兒馬上開心地把手絹抹上瞪大了牛眼的武亟臉上,上下左右努力地替他 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