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輕易展現喜怒哀樂的人,看著信時,面上的神情卻有著微妙的變化;她深知那代表著些什麼。有驚奇、有訝異、有欣賞、有不可思議、有愉快、也有不悅……雪契變了,她還不知道是哪裡變了,但是她感覺得到雪契離她漸漸遠了。這三個月雪契從沒碰過她,雖然早知道自己的肉體對雪契而言是可有可無的……
「蝶羽。」
嚇!蝶羽驚愕地發現瀲灩不知何是竟已站在她的面前,只有一門之隔;後者那樣溫柔關懷地看著她,輕聲問了:「你還好嗎?」
——她知道?她知道!蝶羽茫然地搖著頭,急急地回身便逃命般地衝出了地下。
瀲灩看著她的背影迅速的在狹小的視角內消失,向後慢慢退回床邊坐下。船上近半年的航程,看得出……蝶羽對雪契的感情,還有雪契對蝶羽的冷漠……如果雪契愛著蝶羽也沒有什麼不好,政治婚姻不過是種形式,不會要求虛偽的忠誠。甚至那個人要是能愛著某人,即使不是愛著她,她也會覺得安心一點。可是……他像是沒感情似的……或許對衛廷特別一點吧……是為了什麼理由,也許有時間問……啊……還有……嗯,也許……想著想著,一陣倦意襲來。擁著那些溫暖的毛氈,她沉沉睡去。
被微弱聲音喚醒過來,瀲灩摟緊身邊的毛氈,這麼冷……該是深夜了吧。探尋著那微弱的聲響,才發現那似乎是發自隔室的。瀲灩將耳朵貼在牆上仔細聽,勉強地聽出一些斷斷續續的單字。
「父親……母親……嗚……嗚嗚……好冷……好冷……」
哭泣聲?聽不清是誰的聲音,但是從哭傳來脆弱無助和恐懼,卻教瀲灩為之動容。她不知道隔壁關著誰,但是知道隔壁的犯人不會像她那樣得到溫暖的照顧。稍微考慮一下,她抓起身邊最好的一張獸皮,大概稱量了一下長度,又再抓起身邊最好的一張毯子,然後走到門邊喚道:「有誰在嗎?外面有人在嗎?請回答我。」
她的聲音很快就得到響應,一個士兵提著鋼盔匆匆趕過來,「皇子妃,請問有何吩咐?」
「這裡除了我還關著誰?」
「是,除了皇子妃之外,就只有這次攻打南方帶回來的一名特別犯。」
「是嗎?」瀲灩將手上的東西捲成不包塞出窗口,「你幫我把這些交給那個特別犯。」
「耶?這……但是這是……」
「我身上的衣服加上剩餘的毯子夠暖和了。」瀲灩對他笑了笑,「幫我交給他吧,還有……大牢裡的犯人是不是也有足夠御寒的衣物?」
「是,自從上次您吩咐過後,睦先生都在注意著……」
「那就好。」瀲灩輕輕點頭,「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守夜是很耗精力的。」
「是!多謝您的關心!」兵士脹紅了臉向她一禮後,拿著瀲灩交給他的東西走向隔壁。沒有去聽他說什麼,瀲灩退出床邊稍微整了一下剩餘的毯子——今晚確實冷了點,這些毯子裹住自己也還有些涼意。但是隔室的哭聲消失了,她欣慰地閉上眼,調整了一下睡姿,緊擁著自己再度睡去。
第二天醒來,瀲灩只覺得身體有點發虛……糟糕,還是受了涼……鬆開毯子的瞬間輕咳一聲,做個深呼吸將其餘的咳聲壓進胸腔。正好衛廷端著早餐過來,兵士替他開了門讓他入內,瀲灩安靜地看著一臉沮喪的衛廷把托盤放在床上,低下頭來,「對不起,瀲灩,都是我的錯。」
「到底怎麼回事?」
「我……」衛廷將前因後果說完,馬上又補了一句:「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把你帶出去的!那個死雪契,真是混蛋!等你出去了我們再一起來教訓他!」
瀲灩說不出此刻心中的感受。自己被關的理由說出來是很可笑的,但是身為當事者又怎麼樣都笑不出來。結果在那個人的眼裡,她只是個用來懲罰衛廷的工具而已,大概他也不會在意她在牢裡受了什麼待遇吧?看看衛廷,瀲灩突然真的很想笑,怎麼辦?如果雪契關她的目的是為了要讓衛廷反省,那什麼時候會放出來就很難說了。
笑著忍不住又咳嗽,衛廷大驚失色:「你著涼了?怎會?睦還偷偷告訴我說他在你牢房裡放了一大堆毛皮和毯子,絕對冷不到你的……」說著衛廷已經提起一旁的毛毯大叫起來:「這些毯子怎麼夠暖啊!睦那個死老頭竟然也會做這種事!」
「別責怪他們,我昨晚把幾張毯子交給隔房的人了。你等一下要是有空也幫我過去看看他吧……說是南方來的,一定很不習慣這裡的氣候。」
「那你自己怎麼辦——」衛廷看著瀲灩的微笑,只好起身,「好啦好啦,我回去會教睦送些衣物和被子來,你先讓我看看,小病要不快點治療,成大病就麻煩了。」
瀲灩反常地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幫自己檢查過,沒事的,休息休息就夠了……反正,還不知道得在這待多久。就當是休假吧,什麼也不想不做,睡覺就是了。」
雖然有些不解瀲灩的反應,衛廷也沒多想,笑著搖頭:「你能輕鬆面對,我就放心多了。好吧,我走了,早餐要吃哦!安心待著,我一定會把你弄出來的!」
瀲灩微笑著看他離開牢房,低頭看著早餐,有點無奈地皺起眉頭。衛廷說是醫生也頗遲鈍的,想到這裡她失笑一歎,托盤上的早餐看得出大廚的用心,可是她卻吃不下……應該要吃的,卻吃不下。瀲灩輕咳一聲,難忍的噁心讓她趴在床上嘔出幾口苦水,稍微舒服點之後,她回頭看著早餐;不行,一定要吃。
補送毛毯衣物去的侍者順便帶回殘留著許多食物的托盤,堡中的人都認為皇子妃是因為心情不佳,無心進食。這也難怪,莫名其妙地被關進牢裡面,任誰都會生氣的。可是連續兩天都是這樣,衛廷終於忍不住跑去想弄清楚瀲灩的問題,「兩天你都不准我進去,這樣隔著門怎麼講話啊!瀲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