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這輕輕一聲笑,除了冰冷之外,感覺不到其它的意涵。
「你認定這個新娘也活不到婚禮第二天嗎?」女將軍歎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你總該表現出一點誠意來吧。」
看看對方還是沒什麼反應,她也不再說什麼。回身繼續看著外面;剛剛驚鴻一瞥看到的美麗身影已經消失在碧藍的水光中。「唉,人魚不見了。」
「你有時間看風景,還不如過來看看這張地圖。」
「這是命令嗎?」看看男子,沒有答腔。女將軍一口回絕:「那麼恕難從命。這趟陪你來迎親,我是打定主意要休息的。不談不看不想任何和戰鬥有關的事情。前些日子和你到處打仗,好累。」
男子無所謂地不再開口,女將軍將半身探出窗外享受海風。「真舒服。難得可以不用再以備戰的心態搭戰船,這個地方真美啊……海的顏色這麼漂亮,我生平第一次見到。」說著,她睨了男子一眼,「……陛下也說過這是休假吧……在這多盤桓幾天和新娘培養感情不是很好嗎?」
「沒必要。」
「那你又何必親自來?」
男子輕聲笑了,手指輕敲桌面上的海圖,沒有說話。
「你……」
在她皺眉的同時,他淡漠地打斷了她:「要不要攻取珍珠海要看父王的意思——當然還得看那個女人的表現。」
「你對自己未來的妻子口吻應該尊重一點。」女將軍像是責備又像是嘲謔地說,隨即轉身看向外面,「算了,對你說這種話也沒用。要像你這樣四年內娶了六次妻,大概也沒什麼新鮮感了。可是……」說著,她歎了一聲:「如果你這麼不在意,又為什麼要不斷地迎娶呢」
聽見這個問題,男子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中帶著陰冷:「娶妻……是為了安定。然後……才能逼父王讓位。」
女將軍霍然回頭,看看船長室裡沒有其它人,再看守在外面的兵士是不是有什麼異樣,然後才壓低了聲音:「這種話不要隨便說!傳進陛下耳中的話……?」
「我也只當著你的面才說啊,蝶羽。」男子悠然地靠坐椅背上,「你是不可能背叛我的,不是嗎?」
蝶羽靜了靜,回身再度看著海洋。一絲絲笑意泛進眼中,卻又帶著一抹悲傷。
船漸漸逼近了珍珠海的中心區,可供航行的深海區域到此為止。甲板上的兵士放下小船前來通報:「稟殿下,一切都已準備妥當。」
「嗯……」椅子上的男子默默沉吟半響,「蝶羽。」
有第三者在場,女將軍的態度跟著恭謹了起來。「在。」
「你代替我接那個新娘上船。」
「呃?殿下不親自去嗎?」
「沒必要。你去就好。」
短暫猶豫之後,蝶羽低下頭:「遵命。」
看著他的副官繫上披風昂然走出船長室,靠坐桌前的男子垂眉冷笑著,用手指輕佻翻閱著一旁的卷宗,裡面記載的是關於珍珠海及他第六位新娘的一切——「海神的寵兒?」
手邊一幅畫得不怎麼樣的肖像畫裡,他的新娘端莊地笑著坐在單調的背景裡面。或許是因為畫師並非當場寫生、而是提親的回程,憑印象在船上所畫的……只覺得這位新娘美麗有餘卻相當愚蠢。
他輕蔑地將肖像隨手撕毀;怎麼樣都無妨,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身份相當可以為他產下子嗣的女人,如此而已。
* * *
從位在海神祠底下的巖洞隧道奔回神祠,巫女們早已準備好淡水和衣物,為她淨身更衣。穿上珍珠海的婚禮服飾——不同於一般色彩鮮艷的布料,它以珍珠海的天空和水色為底,淺白浪花一層層渲染在衣裙上面,最終歸結於艷戲的珊瑚附和珍珠扣。長髮抹上混雜了香料的鯨油,以珍珠和鮮花裝飾,在淺棕色的肌膚上灑落幾滴香水,淡淡掃過眉尖的黛青色顏料、唇上有著珍珠光澤的淡紅,都是珍珠海稀有的化妝用品,海民的女子一生只有婚禮才能用上一次。
打扮瀲灩的同時,現任族長和新任的繼承人有點驚恐地站在海岸邊注視著停泊在不遠處的龐大戰船,心中所想的和瀲灩差不多。當戰船放下小舟朝著她們駛來,波兒情不自禁暗暗扭住了母親的衣角,「媽媽……」
「別怕……」
「……是……」波兒低聲應了,眼睛卻緊盯著漸漸接近的小舟;說是小舟比海民的漁船大得多。上面除了搖槳的劃手,還有三個穿著戰服看來威風凜凜的戰士。為首的人比波兒想像中纖細,還蓄著一頭長髮——等船到了近處,漁民們不甘願也無可奈何地走入水中幫忙拖船,這才發現,為首的人,竟是名女子!
「這……怎麼回事?」
波兒驚愕的低語被母親揚高了聲音的問候遮住:「歡迎你們的到來,我是珍珠海之主桑雅,也是將成為貴國皇子妃之人的母親。」
下了船的暝國士兵,整齊列隊於那名女子之後;女子隨即屈身行禮。「向您致敬,高貴的珍珠海主人。我是暝國皇太子手下第一將軍蝶羽,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迎接皇子妃。」
「—……什麼?!」波兒一時克制不住,忍不住脫口而出:「為什麼皇太子不親自來?這未免太藐視人了吧!我的姊姊是將成為他妻子的人啊!」一旁的海民紛紛露出不滿的神色,將視線投向泊在不遠處的戰船。那艘船的甲板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站在船頭遙視此地,那股傲然的氣勢即使相隔一段距離都可以輕易地感受到。很顯然地,那正是瀲灩未來的夫婿——明明在船上卻故意不下船迎接,如此蔑視的態度教海民們難以忍受,一時聚上前來大聲抗議:「不錯!這種態度太過分了!副島主是我們島上最重要的人,都那個皇太子親自來迎接!我們不能讓她這麼屈辱地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