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摩根駁斥道。「查理叔叔不會希望我們為他傷感、難過,而且你跟喬爾也需要一個熟識彼此的機會。你何不坐喬爾的車回小屋?你可以為他帶路,你們兩個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自我介紹一番。」
當蘭蒂沉思地考慮摩根的提議時,喬爾看見一抹不確定掠過她眼底。他當下決定應付他新老闆的最好方法便是替她解決陷於進退兩難,難以決定的困境。
「好主意。」喬爾輕鬆的說。他堅定地握著蘭蒂的手臂,開始走向教堂的階梯。「我的吉普車就在外面。」
「呃……」蘭蒂的視線迅速地來回游移於她父親與喬爾之間。「好吧,如果你確定你不介意?」
「我一點也不介意。」
正如喬爾預期,他所表現出的堅決似乎主宰了蘭蒂的決定。她抓起她的黑色皮包,讓他領著走出教堂。
這簡直易如反掌,喬爾想道,輕鬆得就好像從小孩手中拿走糖果一樣。查理一直也是這麼容易應付的。
直到最後一刻!老好人查理到了最後關頭居然罔顧他的忠誠。
「哎唷!」蘭蒂喊道。「你弄痛我的手臂了。」
「對不起。」喬爾強迫自己鬆開手指。
查理,你這個混帳,你怎麼可以對我做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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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爾駕著吉普車行經山區的小社區,然後駛上那條沿著小河谷蜿蜒延伸的柏油公路。蘭蒂不安地坐在車椅上,雙手緊壓著置於大腿上的皮包,不時偷偷打量她的執行總裁。他身上散發著一股緊繃的張力,令蘭蒂困惑不已。
沒錯,參加喪禮難免令人傷感,但他臉上的陰鬱表情絕對不單是緬懷謝世的老闆所引起的。蘭蒂可以感覺到他的浮躁不耐,它在他金褐色的眼瞳中燃燒,沿著他精瘦身軀的每一道線條跳動。
這股情緒正在他心中翻騰,雖然他用一層冷靜自製的面具將它掩飾得很好。他的心中亦燃燒著一股憤怒,她可以感覺得到。一陣戰慄滑下她的脊髓。
憤怒的男人也正是危險的男人。
他那張線條堅定、有稜有角的臉透露了他身上所蘊含蓄拋待發的爆發力。那是一張野性未馴的臉,蘭蒂想道,一張反映出應該深埋在現代文明面具下的原始狩獵本能的臉。在那張冷硬的面具下有太多壓抑已久的情緒呼之欲出。蘭蒂猜他已年過三十,約三十六、七歲。然而,他身上有某種東西讓他看起來顯得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蘭蒂掙扎於強烈好奇心以及謹慎行事的警覺間交相煎熬。她從未遇到過能夠像這樣令她警戒的男人。那是一種本能的直覺。
「你為我的叔公工作多久了?」當沉默開始逼人而來,她終於禮貌地問道。
「幾乎十年了。」
「嗯。」蘭蒂潤了潤雙唇。「他,呃,對你的評價很高,說你非常機警敏銳。他認為你有生意頭腦。」
「對。我有的是生意頭腦而不是企管碩士的頭銜。」他投給她一個迅速、愉悅的眼神。「他對你也有很高的評價,桑小姐。他說你是個聰明的小東西。」
蘭蒂瑟縮了一下。「我不認為學術上的成就能令查理叔公印象深刻。他對學位一向不怎麼重視。」
「他是個白手起家的人。他對像牙塔的生活不甚贊同。」
「你不也是,我猜?」蘭蒂努力保持禮貌的語氣。
「查理和我的共同點不多。這點倒是其中之一。」
蘭蒂噘起嘴。「不全然如此。我覺得你根本鄙視學位,查理則不然。」
「是嗎?」喬爾的聲音聽起來並不特別感興趣。
「查理在我祖父母過世後接手撫養我的父親。是他一直資助我父親念完研究所。所以你瞧,查理並不是完全瞧不起學位的。」
喬爾聳了聳肩。「查理相信每一個人都應該過他所想過的生活。他唯一的要求是能夠清靜、不受打擾地盡情享受釣魚的樂趣。」
「是,我想此言不假,不是嗎?」他們是這麼盡心地找話題平緩瀰漫在彼此之間的那股緊張,蘭蒂想道。她不禁猜想他約會的對象是什麼樣的女人。當然如果他已經結婚,他會帶他的太太來參加喪禮。
不管他的女人是誰,她一定是個性感尤物,蘭蒂想道。像喬爾這樣的男人要的自然是一個能夠回應他生理慾望的女人。
當然,大部分的男人都想要那樣的女人。即使是菲力——她以為他不會有太多的需求——也需要一個較有反應的女人。她很幸運,能在訂婚後發現事實,否則等到結婚就為時已晚。
「你會在西海岸停留多久,桑小姐?」
「你可以叫我蘭蒂。」
「當然。好,蘭蒂,多久?」
「我還不知道。」
有那麼一刻,喬爾表面上的冷靜自持瓦解,先前她所受到的那股浮躁不耐又開始噬咬他。「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喬爾狠狠地瞪著吉普車擋風玻璃前的蜿蜒狹徑。「難道你不需要回維拉特的那所大學?」
「維拉特?」
「對。維拉特或隨便什麼都好。難道你不用重回你的工作崗位?」
「不。」
「可是查理說你在那所大學的圖書館工作。」
「沒錯。咨詢的工作。差不多六年。」蘭蒂瞄了眼儀器板。「能不能開慢一點?」
「什麼?」喬爾一臉陰鷙地看了她一眼。
「我說,可不可以請你開慢一點?」蘭蒂小心翼翼地重複道。
「你父親已經超前我們。噢,對了,他的車還真不賴。」
蘭蒂注視著那輛紅色敞篷保時捷。它正飛快地奔馳在蜿蜒的公路上,摩根的車速開到了極限,黛芬銀金色的頭髮仍安安穩穩,整整齊齊地罩在白色圍巾下。白色極適合黛芬,蘭蒂想道,能襯托出她的冷艷。
「那輛保時捷是黛芬的,」蘭蒂說道。「我父親開的是寶馬。」
喬爾挑起一邊眉毛。「你的語氣似乎並不以為然。對好車有任何異議嗎?」
「不。只是有個開紅色保時捷的繼母實在有點不尋常,」蘭蒂承認。「尤其我所開過最拉風的車也只不過是別克。拜託開慢一點。你不用擔心會跟丟。我認得到小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