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爾站了起來。「說到敏感問題,狄教授,有一件事有已研究很久了,不知你是否能提供一點專家的意見?」
他那種油腔滑調令蘭蒂警覺起來。「呃,喬爾……我是說,黑先生——」
「蘭蒂,這是行政上的問題。」他向菲力擠出冷笑。「咱們何不坐電梯下去呢,狄教授?我想請你看看我們的新產品。」
「樂意之至。」菲力站起來,拿起公事包。「親愛的,我再跟你聯絡。」
「再見,菲力。」
她驚恐地目送他們走出去,這才慌慌張張地跟在後頭。
「桑小姐?」亞瑟關切地抬頭。「有什麼事嗎?」
「噓!」她示意他安靜,探頭往外看。
喬爾按住電梯按鈕,低頭很禮貌地聽菲力說話。菲力走進電梯,還在侃侃而談。喬爾很莊重地頷首,伸手到裡頭的控制板上按了個鈕,他站在電梯門口,直到最後一秒鐘才縮回走廊,電梯載著菲力一個人下樓去了。
喬爾回頭看到蘭蒂在看好戲,便很無辜地揚揚眉。「他到地下室去了。擺脫自大狂就是這麼簡單。」
她走了過去。「下回你討人嫌時,我可得記得用這一招。」
喬爾倚著牆問她:「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看上他哪一點了?」
「我不知道。」她思索著。「也許是他穿西裝打領帶的模樣,有點瀟灑,你不認為嗎?」她打量喬爾沒扣上的領口。「我一向偏好打領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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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半時摩根打電話來。
「嗨,爸爸,什麼事?」
「通常我不會拿這種事煩你,可是我很關切。」
她放下筆。「是黛芬的事?」
「你知道了?」
「她上次流產的事?她昨晚跟我說了。我很高興她終於告訴你了。」
「她說是你勸她的。我真不敢相信這幾個月來她都把這種焦慮隱忍下來,她一開始就該告訴我才對。」
「她不想讓你認為她的舉止不合理。」
摩根頓了頓。「是的,這一點我根本沒料到。我跟她說我很能體諒。你媽在生你之前也流過產。」
「真的?我並不知道。」
「你不必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種震撼還記憶猶新。我還記得你母親懷你時有多緊張。她害怕歷史重演。我們是攜手度過那段日子的。」
「你跟黛芬說過這些嗎?」
「當然,好像有點幫助。她仍很焦慮,但至少可以坦白說出來了。」他頓了頓。「我要謝謝你。」
她笑了。「這算不了什麼。我只不過跟她說在你受過高深教育的外表下,有一顆中西部農村男孩的心。」
摩根哈哈大笑。「你和你媽都很瞭解人感性的一面。」
「母親很擅長。我可不太有自信。我跟狄菲力訂婚就是看走了眼。今天喬爾問我看上菲力哪一點。這是個好問題,我卻沒有好答案。」
摩根清清喉嚨。「這倒令我想起了,我一直在想你跟喬爾要好的事。」
「我不僅跟他要好,我愛上他了。」
「我就怕這樣,他感覺如何呢?」
「目前他一心想著寇氏的事,無暇分析自己的感情。」
「這表示他的感情不如你強烈嗎?」
她的背脊一陣涼。「他只是需要點時間。」
「蘭蒂,你以前看走了眼,可別再重蹈覆轍。做了決策矩陣沒有?」
「沒有。」她很坦白。
「快做吧,你這種地位的女人要用腦子想,不是用心想,我不想看你受到傷害。」
她說再見便掛了聽筒。有一點她父親說的沒錯,她最好面對現實。她不是一夜風流型的女人,打從她跟喬爾共枕那天起,她心裡已在盤算婚姻了。
在她生長的地方,墜入情網的結果便是結婚。
第十六章
「這是我開出來的條件,凱斯。」喬爾說。「以十八個月的時間證明你可以使寇氏脫離赤字,要不要接受?」
蘭蒂屏息以待。這一桌的氣氛很緊張,卻也充滿了期待與興奮。
「我接受。」凱斯說。
喬爾頷首。「好吧,一言為定。目前我要你暫時保密,由我親自告訴寇維多——等時機成熟的時候,懂嗎?」
「當然。」凱斯笑笑。「你有權利這麼做。雖然我不得不承認我巴不得親口叫老頭早點退休。」
蘭蒂注意到安娜緊抿嘴唇。她們的目光相遇。安娜眼中除了憤怒還有點別的。蘭蒂突然察覺那是恐懼。
可是凱斯和喬爾在洽談時,安娜卻沉吟不語。蘭蒂則在一旁仔細聆聽喬爾做冷靜合邏輯的評論。
「我要上樓回房,你能不能陪我去?」安娜貿然問道。
蘭蒂連忙站起來。「請恕我們告退,」她對兩位男士說。「我們馬上回來。」
她們沉默地坐電梯上十二樓。一路上蘭蒂都可以感覺安娜繃得緊緊的。
「我知道你一定在奇怪。」安娜開了門,走進房間。
「我想我猜得出來。」蘭蒂跟進去,掩上門。「你反對凱斯接管寇氏,是不是?」
「反對?」她轉過身來。「我簡直嚇死了。這簡直會天下大亂,是的,我反對。」
蘭蒂打量她。「你這麼肯定凱斯辦不到嗎?」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能力。我怎麼會知道?我們婚後三年來他一點表現的機會也沒有。重點不在這裡。」
蘭蒂坐下來。「那麼重點在哪裡?」
「爸爸。」她的口氣很絕望慌亂。
蘭蒂凝視她。「你是說你當真很怕你父親?怕他知悉失去寇氏掌理權?」
「是的。我怕死了。可是凱斯不聽我的。」
蘭蒂沉吟片刻,不知該如何追問。最後決定單刀直入。「你認為你父親會訴諸暴力?」
「我不知道,最糟的就在這兒。不過我看過他震怒的樣子。他失去控制,幾乎瘋狂了。最近我感覺他比以前都要煩躁。」
「這種事常常發生嗎?」
「還好,不常。我想他打過我母親幾次。她不肯直說,只推說是跌倒了,等我年紀漸長才明白真相。母親到臨死才坦承不諱,我想她是怕我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