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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邁特雖然不喜歡歌劇,可是卻頗期待今天晚上與賓塞見面。他們是四年前在洛杉礬認識的,後來即經常碰面。伍賓塞跟邁特所認識的其他社交導人士不同,他很直爽也很誠實,邁特很欣賞他。事實上,如果邁特要選岳父的話,一定會選伍賓塞。莉西跟她父親一樣的性格,特別是對她所想得到的事物更是心直口快。他們都希望邁特跟他們一起去歌劇院,也不准他拒絕,結果他不僅答應去,還答應捐五千元給劇院。

  兩個月以前莉西到加州去看他的時候,曾經暗示他們應該結婚了。邁特本來有一點心動,但那股衝動很快就消失了。他在床上和床下都喜歡莉西,也喜歡她的風格,可是他已經跟一個驕縱的富家干金結過一次婚,所以無意重蹈覆轍。

  從另一個角度而言,他也從來不會認真考慮再婚,因為他一直沒有再體驗到從前跟梅蒂在一起時的那種熱情。只有梅蒂能看他一眼就令他感到既謙卑又堅強。曾經滄海難為水。他無法退而求其次。

  事實上,要是莉西能像梅蒂當年那麼深深打動他的心,他也許早就跟她分手了,因為他絕對不容許自己再動真情,再成為被人傷害的對象。現在他既然已來到芝加哥,莉西一定又會舊話重題。但他決心跟她講明那是不可能的事,要不就得讓這段還算愉快的關係宣告終止。

  穿上黑色的禮服以後,他到陽台上眺望了一會兒芝加哥的夜景,然後又進到屋裡,想去倒一杯酒。他的衣服刷過桌角,把管家放在上面的報紙碰到地板上攤了開來。

  於是他看見了梅蒂。

  她的照片赫然躍入他的眼中——她的微笑依舊那麼完美,頭髮那麼完美,表情那麼完美。典型的柏梅蒂,他冷冷地想著,然後把報紙撿起來看。她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很美了,而這張照片看起來更像年輕時候的葛麗絲·凱莉。

  他的目光往下移到照片下面的文宣上,一時之間競呆住了。根據專欄作家孟倩玲的報導,梅蒂剛與她「青梅竹馬的戀人」雷派克三世訂婚,柏氏百貨公司打算在一月她結婚的時候舉行全國大減價以示祝賀。

  邁特的嘴角現出嘲諷之意。他把報紙丟到一邊,走到窗前。當年他娶了那個邪惡的小賤人,居然連她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都不知道。不過他又提醒自己,其實他當時對她根本一無所知。就算是略有所知,那所知的一部分也令他鄙夷。

  邁特正在沉酒於往事之際,突然發覺自己的想法跟心中的感覺並不一致。他們之間已是陳年舊事,時間早已把他對她的感情腐蝕殆盡,就連憎恨也不存在了,只剩下冷冷的嫌惡與憐憫。梅蒂怯懦得根本邪惡不起來,只是嚇慌了,而又處處受她父親的控制。她先拿掉了他們的孩子,才拍電報告訴他,並且要和他離婚。後來她在醫院裡又拒絕見他,他擔心醫院的人受命於柏菲力,第二天再去時,大門的警察向他出示由梅蒂申請的不准他接近她的法院申請書。他終於覺悟要挽救他們的婚姻已是徒勞。

  這些年來,邁特一直把這段記憶塵封起來,不願承受回憶的痛苦。把梅蒂趕出腦海是他練習已久、習以為常的事情了,然而如今他發現已無此必要,因為她對他而言已經不存在了。

  當他決定來芝加哥待一年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他和梅蒂遲早會碰面,但是他拒絕為此而改變他的拓展計劃。如今他發覺根本不必擔心這種事。因為它已經無關緊要了。他們都已經是大人了,應該都能像大人一樣客客氣氣地應付那種場面。

  邁特上了車,跟賓塞握握手,然後看著莉西。她裹在黑貂皮大衣裡面,跟她的黑髮正好相配。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中,微笑地看著他的眼睛——充滿誘惑的迷人眼睛。「好久不見。」她說。

  「太久了。」他也答道。

  「五個月,」她提醒著他。「你是要跟我握手呢,還是要好好吻我一下?」

  邁特開玩笑地朝她父親投以無奈的一瞥。賓塞露出一個慈父般的溺愛笑容,於是邁特把莉西順勢拉到他腿上。「你所謂好好的是怎樣的?」

  她微笑地說:「我來教你。」

  只有莉西敢當著父親的面這樣吻一個男人,然而也不見得有多少父親能如此大方地望向窗外。莉西這個吻極盡挑逗之能事,邁特的回應也是激烈的「我想你是真的想念我。」她說道。

  「我想,」他說。「我們至少有一個人應該臉紅。」

  莉西坐回位子上,交叉起雙腿,大衣敞開至大腿上,露出了裡頭禮服的高叉。

  伍賓塞問起了他的父親。「邁特,你的父親怎麼樣?他是不是還堅持要待在農莊上呢?」

  「他很好,」邁特說道。這是真話,費比棋這十一年來不會再酗酒。「我終於勸服他把農莊賣掉,搬到城裡來。他會跟我待一、兩個星期,然後再去看我妹妹。我答應他等房子一有了買主,就回去整理一下家裡具有紀念性的東西。」

  劇院大廳裡,手捧香檳酒的服務生在華服貴客之間穿梭。派克站在梅蒂的身旁,一隻手攬著她的腰,笑著接受朋友祝賀他們訂婚。梅蒂抬頭看派克,臉上突然漾著笑。

  「有什麼好笑的?」他問道。

  「樂隊現在演奏的音樂,」她解釋著。「就是我十三歲跟你一起跳舞時的同一首。」見到他困惑的表情,她又說:「——在戴特大飯店韓小姐的舞會上。」

  派克想起來了,他笑著說:「啊,對了——韓小姐的悲慘舞會。」

  「是很悲慘,」梅蒂同意他的說法。「我皮包裡的東西都掉了出來,又跟你撞了一個頭,然後跳舞的時候又一直踩你的腳。」

  他溫柔地說:「你沒有踩我的腳。你那天晚上漂亮極了。事實上,就是那一天晚上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眼睛有多麼迷人。你看我的表情是那麼奇特而專注--」梅蒂笑了。「我大概是在考慮該怎樣向你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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