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嵐、我或是你有什麼差別!」艾雅憤怒地說。「他只想要梅家的財產!如果我讓你戴上假髮,他也會跪在你的面前向你求愛!」
「我倒想看看那是什麼場面。」陶德的大拇指撫過頸部的疤痕。
突然間,艾雅像洩氣的皮球跌坐在椅子上,頭往後仰,所有的不快樂都寫在臉上。「難道這一路上都會這樣嗎?從這裡到林肯郡都會有男人對我虛情假意?會有年輕英俊的男人把我拉到樹叢裡對我甜言蜜語,以期得到我父親的財產?」她哼了一聲。「父親才不會付錢給別人,都是別人付錢給他!只有大富翁的兒子,像包奎格,才付得起足夠的錢娶我父親的黃金!」
陶德並沒有插嘴,因為他完全和她站在同一邊,但他從未告訴她,因為那只會使她更難過。艾雅從來不曾離開這裡,她的周圍都是她父親(用盡量少的錢)僱用的人。梅柏肯派人監視艾雅,要他們把艾雅的一舉一動告訴他。對他而言,艾雅是一件值錢的資產,他當然不會把女兒價值不菲的貞操拱手讓給某個卑微的下人。
因此,只要艾雅喜歡某個男僕,他就會被開除。此外,由於她和女性的友誼也可能使她受到對方的影響,因此只要有誰跟艾雅比較親近,她也會被開除。除了芙嵐以外,只有陶德能夠留在艾雅的身邊,也許這是因為沒人覺得他的長相會使人心生愛意。但事實上,陶德是艾雅唯一鍾愛的人。
「喔,陶德,」她的聲音帶有絕望。「你知道等著我的是怎樣的婚姻嗎?」
他很慶幸艾雅正看著需要修補的天花板,否則她一定會看出他眼底的絕望。他比艾雅更清楚等著她的會是什麼。
「不會有愛情的,我並不笨,前半輩子椽個囚犯的生活已經使我的心都變老了。這個叫包奎格的一定是有問題,以至於他父親必須付錢來娶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生育能力?」
當她突然垂下頭,看了陶德一跟時,他趕緊把臉轉過去,以免她看見他的眼睛。「別告訴我!」她大叫。「我不想知道!」
她自椅子耽開,張開雙臂。「我好想真實的過日子,好想望進男人的眼睛,看他是不是因為我本人、不是因父親的黃金,而喜歡或是討厭我。我才不像芙嵐,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別人她是國內最富有的繼承人的表姊。我寧可和廚師說話,也不願和父親派來看我的那些老頭子說話。」
陶德眨著眼,「親愛的艾雅,你會和牆外的任何人說話。」
「喔,我好想看看這個世界,」她轉著日子,使裙子像鍾形張開。「喔,天呀,我好想畫這個世界。」她停止轉轉圈子。「但我先得是個普通人,像……像芙嵐!」對,像芙嵐一樣普通,多希望能那樣!」
陶德咬住唇,以免自己又要說出對芙嵐的看法。艾雅十二歲時收到她父親的來信,說要讓大她一歲的表姊過來當她的女伴。艾雅的興奮令陶德都吃醋了,她花了數個月的時間佈置房子,等待芙嵐的抵達。她搬出自己的房間--那是屋裡最好的房間--並將它重新裝潢。當陶德抗議這樣做太浪費時,艾雅目答:」我必須讓她喜歡這裡,她才會留下。」
雖然艾雅一直害怕會惹她父親不悅,並規定自己別有任何要求,但她從不吝於要求父親買東西給受她照顧的人。因此在芙嵐抵達之前,艾雅要求買了新的窗簾、新的掛幔和新的座墊。而且日子愈逼近,艾雅就愈期待得發狂。
但芙嵐抵達的當天,艾雅卻不見了!陶德找了很久才發現她躲在蘋果樹上。「萬一她不喜歡我怎麼辦?」艾雅低聲說。「萬一她不喜歡我,她會告訴父親,然後他就會把她帶走。」陶德費了一番唇舌才使艾雅相信沒有人會不喜歡她,她才下來迎接她的表姊。
但芙嵐不喜歡艾雅。遠比艾雅世故的陶德一眼就看出芙嵐是那種能撈就盡量撈的人。難怪這個叫孟傑明的會把芙嵐誤以為是繼承人,因為芙嵐覺得身為梅家繼承人的親戚應該打扮得高貴體面。艾雅給得愈多,「芙嵐女王」似乎就愈相信那是她的權利。芙嵐來這裡已經七年,陶德經常勸艾雅不要任芙嵐予取予求,但艾雅只是揮揮手,說:「如果那能夠使她高興,為什麼不給她?我父親負擔得起。」陶德知道艾雅會這樣做是因為害怕芙嵐萬一走了,她又得單獨和陌生人一起生活。這些年來,即使芙嵐從未向艾雅道謝,艾雅仍一直照顧她。艾雅對芙嵐不知感恩的唯一報復是冷嘲熱諷,以及假裝她毫不在乎。還有,陶德微笑地想,偶爾會惡作劇,譬如在芙嵐的鏡子上畫一個醜女人,或是把雛菊放在枕頭下,因為雛菊會使芙嵐打噴嚏。
艾雅的一句話將陶德的思緒帶回現今。「我要當芙嵐。」
「是呀,當然可以,只要把你的房間弄得像她的房間一樣,每面牆都有鏡子,並且把你喜愛的那些書全搬走。當然,你的畫也得搬走--」他突然停了下來。「請問,芙嵐要當誰?」話才剛出口,他馬上就曉得答案。「不行!你父親--」
「不會知道,也不會在意。我會告訴他這樣做是為了保護他貴重的商品。萬一有人想綁架梅家的繼承人,那將會是不值錢的芙嵐--而不是我--被抓,而且我相信她很快就會告訴綁匪實情。但我們根本不必擔心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因為一路上我們會受到保護,根本不會有危險。」
「都是那個姓孟的傢伙,對不對?他讓你想到這個餿主意。」
「他就算下地獄,我也不在乎。他這人沒有榮譽感,或道德感。」
陶德很清楚艾雅痛恨那些貪圖她父親的錢財而接近她的人。有一次她評淪芙嵐:「至少她的友誼無法用金錢買到,因為我的確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