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顯然沒有和她談交易的心情,追上丹尼和瑪莉以後,亞烈還是沒有減慢速度。他帶頭,兩個疲累的女孩居中,丹尼則殿後。
傑宓明白他們這樣安排位置的用意,她曉得那是因為這一帶的路徑素以盜匪猖獗而聞名,但是她根本沒有心力害怕這件事,因為她忙著擔心瑪莉。
整整又騎了兩個小時以後,瑪莉終於支持不住了。傑宓很以她姊姊能不抱怨地支撐這麼久為榮,瑪莉一向不慣於忍受任何的不舒適。
「傑宓?我要休息幾分鐘──」瑪莉叫道。
「不行!」
丹尼大聲否決了瑪莉的要求,傑宓不敢相信他竟會如此粗魯。她回過頭去卻恰好及時看見他正搖頭加強他的意思。
瑪莉的臉色讓傑宓很憂慮。她轉頭向亞烈,打算以自己不適為理由請求他休息,結果卻聽到一聲尖叫從她身後傳了過來。
傑宓立刻再度回過頭去。瑪莉的坐騎就緊跟在她身後,但是瑪莉卻不見了。
每個人都停住了,甚至金亞烈。
可憐的瑪莉四腳朝天地摔倒在路旁的一叢灌木之上。亞烈和傑宓下馬的時候,丹尼已經首先奔向了瑪莉?並輕柔地把她扶站了起來。
「受傷了沒有,女孩?」他的語氣裡滿含著關心。
「只有一點點,大人。」瑪莉撥開散到她眼前的頭髮答道。
瑪莉的頭髮上也沾了幾片葉子,丹尼輕輕為她把葉子揀掉。傑宓決定這個男人畢竟還有些稱得上高尚的品行。
「這見鬼的是怎麼回事?」亞烈從傑宓身後問道。
她驚跳了一下,隨即轉身面對他。「瑪莉從馬上跌下去。」
「她什麼?」
「她跌下了馬。」
亞烈看起來一點也不相信她。「她是英格蘭人,亞烈,你忘了嗎?」丹尼叫道。
「是不是英格蘭人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傑宓問道。她從一個看到另一個,發現他們正強忍著不笑出來?
「她可能會跌斷脖子的。」傑宓嘟嚷道。
「但她沒有。」
「她可能的。」傑宓爭論道。她很惱火他冷靜的態度,偏偏他又站得離她很近。於是她很快退後了一步?但還是仰頭盯著他的雙眼。「瑪莉摔下馬,是因為她......」她的聲音消逝了,因為她突然注意到他古銅色的雙眸中有幾抹金色光芒在跳躍著,為了拉回思緒,她改盯向他的胸膛。
「因為......」亞烈問道。
「瑪莉累壞了,大人。她必須休息,她不習慣這樣長途騎馬。」
「妳呢?英格蘭女孩。妳習慣長途騎馬嗎?」
傑宓聳聳肩。「我怎麼樣並不是重點。你當然可以看出瑪莉有多累,休息個幾分鐘對你不應是太大的麻煩。」她在那一刻抬眼看他,卻見他眉頭緊皺,她說了什麼令他如此?「瑪莉是個嬌柔的淑女。」她對著他的胸膛解釋道。
「妳就不是嗎?」
「我當然也是。」傑宓結結巴巴地說道,他是在刻意扭曲她的意思。「你暗示相反的可能性,未免太不禮貌。」
她再度抬眼看他,卻見他在微笑。她忽然明白他並不是在侮辱自己。而且他在對她微笑,真心、溫柔地對她微笑。她突然覺得很滿足。
但是她不曉得應該如何反應。
「妳一向這麼一板一眼嗎,老婆?」
那句問話聽起來像一句愛撫,上天明鑒,她一定是和瑪莉一樣疲倦,才如此暈頭轉向了,傑宓告訴自己,否則她怎麼可能會被這個野蠻人所吸引?現在他看起來幾乎說得上英俊──當然啦,是那種原始、生猛的英俊;一綹掉到額前的頭髮則讓他有種浪子般的味道,這實在很不幸,也很令人擔心。因為傑宓一向偏好那種能說善道、肆無忌憚的浪子型人物。
她沒有多想便伸手把那綹不聽話的頭髮撥回了原先的位置。她不要他看起來像個浪子,她要他繼續保持一副專橫的模樣,她的心才可以不要再跳得這樣飛快,不是嗎?
她碰觸亞烈的時候,他一動也沒動。但他喜歡她的手在他額上的感覺,這溫柔的協助令他驚訝,令他想再擁有。「妳為什麼這麼做?」他溫和地問。
「你的頭髮太長了。」傑宓答道,她不敢把真正的原因告訴他。
「它並不長。」
「你必須把它剪短。」
「為什麼?」
「因為我不信任那些頭髮幾乎和我一樣長的男人。」
甚至她自己都覺得這個解釋聽起來很荒謬,她臉紅地皺起眉頭以掩飾難為情。
「我是問妳是不是一向這麼正經八百的?」亞烈露齒一笑地提醒她。
「你是這樣問嗎?」上帝助她,她似乎無法把心思集中在他們的談話上。當然,這全都是他的錯。他的微笑讓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亞烈忍住好笑。因為他認為要是他真的笑了出來,他的新娘一定會以為他是在嘲笑她。而為了某些他說不上來的原因,他又不想傷害她細緻的情感。這是相當奇怪的反應,他告訴自己,他一向不是那種會在乎任何女人的感受的人。
看著正扭絞著雙手的傑宓,亞烈明白她對他仍有些害怕。而且他也知道她和她姊姊一樣疲倦,他們趕路的速度確實很快,但他認為那是出於必要。因為只要他們仍在英格蘭的土地上,他們就不可能真的安全,但他的新娘卻不曾抱怨或懇求他停下來,這令他很高興。他的副將蓋文若知道會說她有膽識,但蓋文若看到他現在這副呆瞪著妻子的模樣也會很驚訝。想到這裡,亞烈一斂笑容。
該把她驅出他的思緒了。
「妳在扭絞雙手。」他還是忍不住伸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我在假裝這是你的頸子,」傑宓對寒著一張臉的他說道。「噯,沒錯,大人,我一向這麼正經八百,尤其在即將離開我心愛的祖國的此刻,我更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那也正是我之所以微笑的原因。」亞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