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也行,若見到大姐,別怪我不顧手足之情。」駱十淡淡說道,拿起一本書來翻著。
「你這是什麼意思?」駱九擰起濃黑的劍眉。
「你說是什麼意思?」他反問。
意思就是,他會加油添醋地陷害他!
「你好樣的!我是不是你兄弟?」駱九死命瞪著他。
駱十心不在焉地翻過一頁書,「那你當不當我是你兄弟?」
是兄弟,就不該使喚他去奔波,而自己待在京城喝酒聽曲。
「你……」
「對了,我也該跟大哥報備一聲。」駱十像是突然想到的提起,眼睛片刻不離書。
意思就是:不去,除了大姐那關,別忘了還有七個哥哥那一關。
駱九死瞪他良久,見他不為所動,氣悶地灌下一大口酒。
過了不知多久,駱十合上書,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望向兄長,「如何?九哥要一道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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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羽兒生得……該怎麼說呢?不特別嬌弱、不特別豐腴,也不特別美麗,眉眼之中自有一股強悍之氣,看得出來脾氣剛烈,個性堅強固執,自有主見。
這樣的人說她會因父母之命嫁人,駱婷打心底不信。
真好呀,吃回頭草的人怎麼找借口來來去去都差不多呢?
冷眼旁觀著,駱婷臉上帶著笑容,讓旁人看不出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也因此,家僕都極有默契地遠離少夫人三丈距離,不敢太靠近,怕遭了少爺的池魚之殃。
「懷書哥,你為何要分家?」楊羽兒斷斷續續地哭完了她「所嫁非人」的遭遇之後,劈頭就這麼一句,語帶責怪。「羽兒一來蘇州就聽到這麼大消息,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習慣地,勤懷書掏出手絹為她拭去臉上殘留的淚漬,微笑道:「我以前就提過,自己一人掌理這麼大產業也累,不如讓弟弟們去闖一片天,我也輕鬆。」
「懷書哥可以放些商號讓其他表哥管理,何必分家?這些都是勤府祖產呢!」楊羽兒心有不甘地說,「而且聽說懷書哥只拿了八份財產之中的一份,這不是太吃虧了嗎?」
「哪有的事?」勤懷書收起手絹,仍是笑著。「兄弟一人一份很公平。」
「你是長子呀!」
「別說這些了。你長途跋涉來此也該累了,去歇歇好不好,晚膳再去喚你?」
「懷書哥還是這麼體貼。」楊羽兒得意的笑了。
她不是沒看到一邊站著的女人,但勤懷書沒介紹,她便不必去自貶身份攀談。
到來之後聽說勤懷書娶妻、分家,她心裡是有些惴惴不安,但一見到他的態度跟以往一樣毫無改變,她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篤定多了。
一定是他心傷於她的別嫁,才草草娶了一女過門,根本算不得什麼威脅。
勤懷書一向耳根最軟,又最念情,還怕他不迎娶她過門?
再見熟悉的嬌顏,勤懷書的內心是複雜的,想著自己心事的他一時忘了注意駱婷的反應,劃下一道不深不淺的鴻溝。
他沒有想過楊羽兒為何會在這時候出現,為何不回娘家而來這兒?也沒想過自己不變的態度有何不妥,他只是很單純、很習慣地對她噓寒問暖,就像以前一樣。
「我叫下人帶你去火螢閣。」
「羽兒以前不都住在懷書哥院落裡的南廂嗎?就住那兒好了。」
「這……」
「就這樣吧!懷書哥不必替羽兒費心,這兒羽兒熟悉得就跟自己家裡一樣。對了,舅母現在在哪?羽兒該去請安。」楊羽兒故意不讓他把話說完,一陣搶白之下似乎事已成定局。
「但……」
「還是懷書哥不歡迎羽兒了?」楊羽兒忽然面容一變,可憐兮兮地道。「你不肯原諒羽兒嗎?」
「當然不會。」勤懷書忙說,「勤府永遠歡迎羽兒表妹。」
「太好了!」楊羽兒不避嫌的抱住他,「喜極而泣」地嚷,「謝謝懷書哥。」
僕人們倒抽一口涼氣,悄悄地再退三丈,直要退出廳門,只因少夫人眼中射出的寒氣,足以凍斃所有有生命的事物。
少爺啊!明年此時,小的們會去為你上住香的!
駱婷瞇起眼,看著勤懷書非但沒有推開,反倒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喜極而泣」,楊羽兒確實該喜極而泣,天下再也沒這麼好騙的書獃子了,偏巧就給她遇上一個,還放在手心裡給要得團團轉。
而這個書獃子好巧不巧就是她駱家堡駱婷的「相公」!
駱婷緩緩向前兩步,「相公,不為為妻的介紹?」
「啊?婷兒。」勤懷書像是這時才記起妻子的存在,有些尷尬地推開楊羽兒,殊不知此舉看得駱婷更是怒火中燒。「婷兒,這是大姑的女兒,閨名羽兒。」
「哦,說來我能嫁給相公還是托了你的福呢,表妹。」駱婷揚唇微笑。
「懷書哥,她是……」
「婷兒是你的表嫂。」勤懷書再遲鈍也知道某人正在極度不爽當中,連忙過去駱婷身邊摟住她。
楊羽兒看得妒火中燒,她記得表哥以前最吝於把愛意表現出來,認為這種肢體動作有礙善良風俗,為何對這女人做起來卻是如此自然,毫不忸怩?
勤懷書卻是讓駱婷給感染上這習慣,她對於「疼愛」的對象總愛動手動腳,也強迫他要表現出來,明知他不習慣偏愛逗弄他,久而久之,近墨者黑。
駱婷冷冷一笑,「表妹,歡迎你。總管,帶表小姐到木梅閣去。」
木梅閣,離勤懷書所居住的院落又更遠了。
總管不敢怠慢,立即來到楊羽兒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羽兒怔了怔,「我以前都住懷書哥院子裡的。」
駱婷微笑,「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以前你還未出嫁,而今你是他人的下堂婦……休書拿到了吧?懷書已娶妻室,請避嫌。表妹看來也似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這點應該不必表嫂提醒才是,是吧?」
「你……」楊羽兒這才發覺少把這女人算進去是一大失策。「我和懷書哥的感情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