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替你的族人報仇了?」
「不,我已經……報過仇,咳咳……你我……也已經……死過一次。」李涓喘了幾口氣後又說:「咳咳……現在是……下輩子,我要跟你……咳咳……重新開始。」
「真的嗎?真的嗎?」完顏烈感動極了,他努力眨回眼裡欲湧出的熱潮,緊緊握住她的手道:「讓我們重新開始,重新開始!」
「嗯。」李涓牽動唇角逼出一抹笑,然後又昏過去了。
「李涓?李涓……」完顏烈回頭又吼:「該死的藥到底煎好了沒有?!」
※ ※ ※ ※ ※
在灰暗陰沉的角落裡,有個蒙面人一直蹲踞在那裡,他對週遭發生的所有事情瞭若指掌;除了他稱之為主人的完顏烈之外,在府裡,他擁有極大的權力,但當事情不往他所預期的方向走時,他也知道,他即將大難臨頭了。
他在等,等他的來臨。
他在等,等他的責罰。
他一直跪蹲在角落裡,從日出至日落就像座雕像般一動不動。
終於,腳步聲傳來,他凝神細聽,聽出主人的腳步聲不若往常般穩健從容,而是略帶浮亂,他微微苦笑,知道這一次自己定逃不過了。
門被大力踹開,月光照著完顏烈憤怒的身影斜射入屋來,蒙面人依舊保持姿勢不動,他低垂著頭,看到一雙大腳站在他跟前,他沒敢抬起頭來,沉默地等待判決。
「你明知她對我的意義,為什麼還敢動她?」完顏烈的聲音聽來無限疲累。
「她傷了您,我便傷她。」這是很單純的動機,誰讓完顏烈吃苦,他就讓那人嘗到相同的苦果。
「混帳!」完顏烈伸出腳重重踹了他。「這世上除了我,她也是你必須盡忠的對象!」
「不,在屬下心中,您是屬下惟一想保護的人。」蒙面人不怕責罰,他有他的想法。
「你——」完顏烈知道蒙面人頑固,卻沒想到他竟是這麼死腦筋。
「我已經警告過你一次了,你明知你再動她一根寒毛,我絕不會輕饒你,而你還明知故犯!」完顏烈走到椅子上坐下,傷口已裂開,他本該臥床養傷,但有些事他必須先做處理,以免自己再次昏迷,李涓就又被人抓去嚴刑拷打。
「屬下是為主人報仇,自認無錯。」蒙面人依舊跪蹲在他跟前,態度平淡。
「動她就是錯!」完顏烈喘道:「我的命情願給她!」
蒙面人迅速抬頭。「但她是漢女,更是反賊啊!王爺您不該再將她留在身邊,她太危險了。」
「她是我完顏烈的女人,我不管她是什麼身份,也不管她危不危險,我要她,就是要留下她,你儘管反對,儘管跳腳,我現在對你下最後一遵命令,從今以後不管我在不在世上,你都不能對她出手,聽到沒有?!」完顏烈厲聲道。
沉默半晌,蒙面人才不甘不願地應道:「是!王爺。」
「還有,她的安全我希望由你親自維護。」
「不,我只能……」蒙面人還來不及拒絕,便聽完顏烈下令道:
「這是我的命令。」不容抗辯的態度令蒙面人再低下頭來不發一語。
「有異議?」完顏烈蹙起眉來。
「屬下不敢,屬下道命。」蒙面人將手一拱,正式承接此項命令了。
「好,很好!」完顏烈又道:「至於你私自對李涓用刑一事,我罰你鞭刑三十,你服不服?」
「服。」向來是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蒙面人在投入完顏烈門下時便已有此體認了。
「好,你自行受刑吧。」事情處理完畢,完顏烈心中牽掛傷重的李涓,無暇安撫心有不甘的「他」,急忙離開。
望著完顏烈匆忙的身影,蒙面人卻是心下一沉!他知道有些事不做不行了,為了完顏烈好,就算因此被殺頭,他也……非做不可了。
※ ※ ※ ※ ※
回到溫暖的房裡,燭火照著床上安穩沉睡的李涓,完顏烈躡手躡腳地走近,悄悄伸出手,探得她平緩的呼吸後,這才安心地躺在她身邊。
然而才躺下,就感到李涓的小手輕輕放在他手心裡,他轉頭向她,輕問: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
「不好。」她的聲音還是沙啞得像老婦。「感覺像被五馬分屍過一般難受。」
「是我不好,我沒有交代……」完顏烈內疚又心疼。
「不是你的錯,換作是我被你一刀刺中,我的人也會把你抓來毒打一頓,然後掛在林子裡讓野獸啃食。」李涓咯咯直笑。
「你們都是這樣對付仇人的?」完顏烈咋舌。
「差不多。」
「如此說來,你對我的報仇方式就格外仁慈了?」
「是,對你,我是特別仁慈,因為我不想你受太多苦,但仇是一定要報的,所以……我選擇了對你而言最痛快的方式來結束你的生命。」李涓承認。
「謝謝你。」完顏烈握緊她的手。
她想殺他,而他竟然還謝謝她?李涓心中苦笑。
「這一切都已過去,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好嗎?」李涓請求,過去的一個月,她活得痛苦不堪,這樣的日子,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當然好,只是今後你該如何面對你的族人?」
李涓幽幽低歎:「我不知道,我想他們若知道我的選擇,恐怕也不會輕饒我吧。」
完顏烈伸手覆住她的頰,無限愛憐道:「我知道你選擇了我,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是啊,選擇背叛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背叛任何人,只是——
李涓按住他的手,閉眼輕蹭:「希望我的選擇沒錯。」
她已經無路可退,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了。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將她輕攬在懷,完顏烈跟著也閉上眼。
李涓知道,他們之間是沒有未來的,因為就算她放棄報仇,也會有其他人來找完顏烈算帳,屆時她誰也不能幫,只能眼睜睜讓心撕裂,成為名副其實的大罪人。最後不管結局如何,她都只剩一條路可走——